周母一陣猛咳,演的太逼真太賣力,一口氣上不來,直接憋的滿臉通紅,差一點就撅過去了。
“娘,怎麼回事?”周硯哪見過這種場面?直接被吓一大跳,忙上前替她順氣。
而站在床邊的張春蘭以為是裝的,半點不擔心,還暗暗稱奇,腹诽老姐妹的演技堪比戲院裡面的角,若非知曉背後隐情,她都要被唬住了。
“娘沒事,咳咳咳,你不用擔心,你的差事……咳咳……”
“行了,您少說兩句吧!咳成這樣還惦記什麼差事,現在什麼事都沒有您的身體重要。”
周硯沒好氣地回一句,一邊心疼母親受罪,一邊怪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都病的下不來床了還想瞞着他。
“娘也是為了你好......”
“停!”
周硯沒等周母說完一句話,便黑着臉開口打斷道:“您真為我好就少說兩句安心養病,好不好的我能不知道嗎?”
屋子裡因為周硯這句話安靜了一瞬,若非顧及母親的顔面,他真想好好掰扯“為你好”這個話題。
張春蘭在旁有些尴尬,考慮到老姐妹有兒子在身邊照顧,自己也惦記家中的小孫兒,便尋個借口回家了。
人一走,周母又開始“為你好”,一個勁說自己沒事,勸說周硯不要管她,回去府衙辦事最重要。
念叨的多了,沉默的周硯終是忍不住小小爆發,下狠嘴道:“娘,能讓承受方感覺到的好,才叫真正的好,隻您一人覺得好,不顧我的意願一廂情願付出,于我而言反倒是一種負累。咱有病就治病,作為兒子,孝順您是應該的,府衙那邊我自會去協調,您少操點沒必要的心吧!”
周母一噎,張了張嘴,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
兒子不提,她永遠不會考慮這個問題,什麼樣的好才是真正的好?
為孩子付出已經成為一個母親的本能反應了,如今孩子已經長大,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做事的行為準則,盲目的付出,自以為是的好,或許真的是一種負擔。
周母嘗試着換位思考,小到為你好所以讓你吃不愛吃的東西,大到幹涉日常生活習慣,幹涉差事處理亦或是婚姻大事。
她将自己代入其中,越想越憋屈,看着屋中忙忙碌碌,一會兒端藥,一會兒端水的兒子,心中複雜無比。
自己平時沒那麼專斷,控制欲沒那麼強吧?當然,兒子也不聽她的,但是不否認她偶爾也存在這樣的問題。
罷了罷了,既然知道有毛病,改正就是了,以後多注意點,當下的任務是演好一個病人,其他事以後再說。
母子倆同在家中各幹各的事,半天下來,愣是沒說幾句話。
周母是個愛熱鬧的性子,隻要有空,她坐巷口處跟人聊八卦能聊一整天,今日為了演一出戲也是拼了。
特别是兒子在眼前時,她連床都不下,大半天悶在屋子裡,老姐妹一走,她連個閑聊的人都沒有,着實煎熬,但想想自己的目的,又感覺未來可期。
煎熬一直持續到晚上,無所不能、兢兢業業的周硯遇到了一個必須求助他人的難題。
“娘,您稍等片刻,我去找翠英嬸子和春蘭嬸子過來幫忙。”
周硯面上依舊保持着一本正經的神情,實則心中尴尬不已,匆匆出了門。
這個時辰能因為什麼事周母心中明了,忍不住低聲笑罵兒子一句,心情頗好地哼起小曲。
等待的過程中,她偷偷摸摸下床,時不時湊到門邊觀察院子裡的情況。
大概過了兩刻鐘左右,周硯蔫頭巴腦回來,印堂處直接凝成了川字,那吃癟的模樣令周母險些笑出聲。
巷子裡關系不錯的人家她都提前打過招呼了,即便老姐妹們有空也不會過來,周硯這趟注定跑空。
“怎麼樣?其實娘沒關系的,天氣寒涼,一兩天不洗澡也不會臭。”
周母故意将話說的很離譜,然後矯揉造作從床上下來,沒走兩步,就裝作暈暈乎乎狀态捂着腦袋蹲下,嘴裡不斷吆喝着“哎呦哎呦”。
這一段演的實在差,叫喚聲中氣十足,周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狐疑地觀察周母,并沒有像白天那般着急上前攙扶。
“唉!早知道年輕時多要個閨女了,有妹妹幫襯,你也不必如此為難,一直耽誤你的差事也不妥,要不咱還是請個人吧!”
周母自說自話還不忘“哎喲”兩聲,就在周硯遲疑沉默之際,她悄悄擡眼偷瞄,正好被周硯的眼神捕捉到了。
目光相觸,周母神色一滞,很快淡定下來,假裝無事發生繼續“哎呦”。
事已至此,周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臉黑如墨,深深看了周母一眼,一聲不吭轉頭走了。
望着晃動的屋門,周母知曉這場戲沒辦法再演下去了。
她拍拍大腿,遺憾起身,默默到廚房做晚飯。
……
周硯此刻的心情很複雜,感覺有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去,又咽不下,無處宣洩。
他悶頭狂走,直奔巷口的老槐樹,一屁股坐到樹下的石墩上,面對着老槐樹獨自生悶氣,試圖以這種無害的方式消化心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