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
兩人一鼓作氣沖出了重圍,沿着一條路往河邊狂奔。
街邊沒有任何人出現。沈瀾山以一個速度往前跑沒有絲毫停留。
曲澄快跟不上後下意識扯了下他的衣袖,隻摸到了一手溫熱。
他低頭一看,鮮紅色血液附滿了他的掌心。
“沈瀾山!”
曲澄看見了身邊的一個胡同,拉着沈瀾山沒受傷的那隻手往胡同裡拉。
沈瀾山被曲澄摁到牆上時,曲澄近距離望着他,才發現他的臉色蒼白。
“你……”曲澄伸手要去碰他的右臂,被沈瀾山握住手腕制止住。
“沒事。”
曲澄眉頭一皺:“這叫沒事?”
他借着不明亮的月光都能看見他胳膊上的傷口翻開,和他身上的衣服糾纏黏合在一起。
曲澄不信他敷衍的鬼話,伸手在他的身上亂摸,企圖找到他口袋的位置:“你帶繃帶和藥了對吧?”
沈瀾山沒說話,也沒制止,任由他在口袋中翻出那一卷繃帶,拉出一截對着他的傷口比劃。
沈瀾山根本拗不過他,他知道曲澄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最後隻能出聲提醒:“先把傷口清理幹淨。”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曲澄應到:“我知道。”
沈瀾山很有先見之明,他從不會在一個地方栽倒兩次,在曲澄那天晚上帶着槍來找他之後,他就告訴了曲澄關于他的全部。
當時曲澄有些手足無措:“你和我說了那麼多,我是不是也應該告訴你……”
他仔細思躇,發現自己确确實實沒什麼東西好說。
他住在G區,就像沈瀾山知道的那樣在G區艱難的摸爬滾打。他有一個哥哥,被明叔撫養長大,最好的朋友是傅融景……
“不用。”
沈瀾山聲音平淡如水,拒絕之後,他看着曲澄在黑夜裡也仍舊明亮的眸子,問道:“知道我為什麼告訴你這些嗎?”
曲澄大概明白,卻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說出這句話。
“我要你完全信任我。”
曲澄用已經消毒過的手指一點點撥開粘連在血肉上的衣服。
他手上還殘留着一點酒精,手指碰到沈瀾山傷口的時候血氣撲面而來。
他全身大汗淋漓,生怕自己太用力,但是沈瀾山全程還是一聲不吭,望着曲澄一點點把裡面的子彈清理出來。
技術比上一次在洞穴時好多了。
子彈铛的一聲掉在地上,曲澄終于如釋重負松了口氣。
他擡頭看了沈瀾山一眼,正好與沈瀾山對視上,又條件反射低下頭,抽出一段紗布作勢要往沈瀾山傷口上裹。
“你在尋找彌賽亞。”
沈瀾山輕輕應了一聲,算是對曲澄陳述的回答。
“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一個人能拯救世界?”
“曲澄,不是相信有一個人可以。而是大家都可以。”
曲澄手上的動作頓了下,擡頭看了沈瀾山一眼,問道:“我也可以?”
得到沈瀾山肯定的回答之後,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沈瀾山沒再說話,眼睛卻一直盯着曲澄的側臉。
他對于情緒有很清晰的感知力,盡管他自己都很少顯露出情緒。
此刻的曲澄和他第一次見面時的曲澄明顯有些不同。
他熱切的靈魂沒變,内裡沒變,卻執拗地要規束自己的某些行為。
曲澄替他包紮完傷口之後,小心翼翼抱出了自己藏在帽子裡的小黑。
小黑此時已經睡着了,身體均勻地上下起伏。
曲澄用酒精給它消毒,然後幫它也纏上繃帶。
它不舒服,邊睡覺身體機能邊幫它愈合傷口,在曲澄的手中不停地翻來覆去。
曲澄的手上有很多疤,有的是自己弄出來的,有的是陪小黑玩的時候不小心刮傷的。
他每一次不安時尴尬時都下意識地去扣自己的傷口,導緻這些傷總是愈合了又被揭開,手上斑駁一片。
現在還是夜晚,在如此安靜美妙的氛圍包裹下,曲澄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終于慢慢放松下來,大腦遏制不住要傳遞困覺給他。
他知道現在根本就不是睡覺的時候,掐自己的手企圖讓自己清醒。
這個微小的動作被沈瀾山敏銳地捕捉到,他捉住曲澄的手。
曲澄看着自己破破爛爛的手被沈瀾山攤開在他的眼前,自己也感覺到不好意思,試圖将手抽回去。
但是一連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
“幹嘛?”
“少碰你手上的傷。”
曲澄心說這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這十七年他反反複複,早就成了習慣。
沈瀾山看他一臉“我知道了,但是我就是不改”的神情,突然感覺到煩躁,眉心又不停跳起來。
小孩果然還是麻煩。
他威脅一般地淡淡開口:“傷口扣地多了以後就不會愈合,再過一段時間手就會爛掉。”
曲澄不信,但是他看沈瀾山一臉認真的樣子變得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沈瀾山胡扯的,所以他沒回答,帶着曲澄一個勁往水邊趕。
看着頭頂月亮的樣子,沈瀾山猜測再過兩個小時這裡的天就要亮了。
按他的估算,林靈應該也快要追上來了。
水面蕩漾着月的銀灰,冷月無聲。
兩人站在岸邊,被那一汪水攔去退路。曲澄的口袋裡,放着沈瀾山之前給他的那把鑰匙。
兩人對視一眼,沈瀾山朝向他微微點頭。
曲澄向水的方向跑去。
等沈瀾山發現周圍氣波的異樣時已經來不及了。
沙灘上那抹亮金色的身影憑空顯現。
曲澄望着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林靈拼命要調轉自己身體的方向,但是他根本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