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騰着的水流,順着早已不知道幹涸多久的河道滾滾向前。
陳折隻帶了自己能用上的一些貼身用品和幾種常見藥,再就是許言。
許言和沈瀾山一樣無趣,但還沒到沈瀾山那樣沉默到一天都能一言不發的程度。
陳折開心了偶爾也會主動找許言搭兩句話。
即使許言願意免費做保镖,陳折對于這類人的評價還是——建議直接滅絕。
出關的路上一直暢通無阻。陳折最開始坐交通工具,後來實在沒有車子可乘就隻好步行。
和他上一次來相比,在G區出沒的人竟然多了起來。
他們大部分瘦骨嶙峋,蹲在渾濁的水面前伸手捧水喝。
許言看着眼前的景色一點點從繁華變得觸目驚心,他的心也跟着一點點沉了下去。
在這種肮髒的地方,他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一直跟在陳折身後,眼見陳折突然調頭朝着河邊聚集的人群處走去,他抓住陳折的胳膊企圖制止他的行為:“别過去,他們都……”
他話還沒說完,手中攥緊的陳折的胳膊就被陳折狠狠抽了回去。
陳折還不忘瞪他一眼:“害怕瘟疫就早點回去,别跟着我。”
語畢邁着步子走向人群,低下頭從自己的小包裡翻出來一盒藥片。
許言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眉頭緊蹙,但也别無他法,隻好跟上去。
圍在陳折身邊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無一例外不蹲下身子,目光呆滞地用手掬水喝。
他們手裡捧着的水裡混合着泥沙,渾濁不堪,而他們都視若無睹,木讷地将水倒進自己口中,一遍一遍重複這樣的動作。
最先注意到陳折的是跟在母親身後的一個小女孩。
她被河水裡的濁物嗆着,站在原地皺着眉頭咳嗽,擡起眼時看陳折從藥品裡拿出一塊藥片,将藥片放在她瘦弱手掌裡捧着的那一捧水裡。
渾濁的水質不出片刻就立刻神奇地變得澄清。
女孩震驚地望着幹淨的水,擡頭看了陳折一眼,望見了陳折溫和的笑,什麼都顧不上地抖着手喝下那口水。
和剛剛帶着土腥味的水截然相反,她喝下的水甚至帶着一絲甜味。
“媽媽,媽媽……”女孩伸手扯她母親的衣服。
女人這才回過頭來,注意到女孩指尖所指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來的一個格格不入的人。
她立刻警惕地将小女孩摟在懷中,死死看着陳折的方向。
許言就站在陳折身後,伸手捏了下他的肩膀,望着因為看見了這個古怪的主城人就立刻逃走的人群,好似要報複陳折剛剛甩開他的手一樣,出言譏諷:“好心當做驢肝肺。我剛剛就和你說過了……”
又是話還沒說完,陳折就一個飛刀眼甩在他臉上。
許言隻能話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小插曲之後,兩人又繼續趕路。
走着走着天上就開始飄起微塵雨,走在前面的陳折又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東西,塞到許言手中:“口罩。”
他雖然給了許言口罩,但是卻沒給自己拿一個。
許言接過他的口罩,看陳折沒戴也隻是把口罩放在自己口袋裡。
早在他人還在搖籃的時候就有早有聽聞G區的微塵雨變得越來越頻繁,現在甚至能做到每天必要下一場。
他臨離開主城的時候,主城也接連下了兩天的微塵雨。
G區的微塵味道比主城濃郁不知道多少倍,那種刺鼻的幹燥的氣味像是利劍一樣攻擊鼻腔的每一個細胞。
許言鼻子非常不适,一直想要打噴嚏。
他擡頭看了下天空。
果然,天要塌了。
走到傍晚,頭頂的太陽從遠方落下,本就寒冷昏暗的G區更加冷寂。
陳折終于找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從口袋裡翻出一把生鏽老化了的鑰匙,停在一間破屋前面,用鑰匙開了門。
屋子正中央放着一個剛剛熄滅了的暖爐。
陳折熟練地那起暖爐旁桌子上放着的兩塊黑色火石,摩擦了下燃着火焰,點燃爐子中央的碳火。
屋子裡終于溫暖了起來。
陳折随即卸下背上的包,随意放在一邊,将手伸到爐子上烤火,就當這裡是家一樣。
“我們今天晚上在這裡休息,明天早上出發去第一起瘟疫發生的地方。”
許言環視一圈,沒找到哪裡有能睡覺的地方。
陳折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翻了個白眼:“嫌棄就别睡。”
許言沉默了。
陳折又開口:“你知道我今天做過最後悔的決定是什麼嗎?”
許言順從地問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