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折回答:“沒在你進入G區之後就立刻甩掉你。”
許言又沉默了,低着頭不說話,學着陳折的樣子也将手放在爐火上烤。
在噼裡啪啦的火焰聲中,他側耳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明顯是朝着房門口的方向。
許言随即戒備地站起身,手按在刀上起身要走向門口。
沒走兩步手腕就被陳折拉住。
“你要幹嘛去?”許言問。
“門口有人。”
“哦。”陳折唇角彎了彎,“應該是房子主人回來了。”
許言一直以為房子是陳折的:“你不是房子主人?”
陳折知道許言會矯情地在意這一點,勾着嘴角還在笑。
他實在想不明白許言他這麼大一個男人究竟在矯情什麼。
“我哪有錢再買一套房子?有點住不錯了。”
“……G區人?”
陳折給了他肯定的答複:“不然呢?G區哪來那麼多主城人?”
陳折話剛剛說完,一個老翁就推門而入,看見坐在地上烤火的陳折就開始笑:“聽見屋裡的聲音我就知道是你來了。陳醫生這次準備待多久啊?”
陳折拍了拍手上的灰,也站起身:“還不知道,但是我們明天早上就要出去一趟。”
“其實現在G區挺危險的,瘟疫,旱災,缺水又缺糧……”
老翁話說到這裡的時候,許言心說他果然要開始賣慘。
大概也就陳折那樣的傻子聽不出來。
接着他就聽老翁接着道:“這裡太不安穩,你就應該好好在主城待着,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陳折歎氣:“醫生不就是要去最危險的地方嗎?老馬,你家裡還有糧食嗎?”
陳折問完,老馬終于注意到了站在陳折另一側的許言:“還夠吃,還夠吃,托你的福。陳醫生,這是你朋友嗎?那我今天晚上多做兩人的飯。”
陳折點了點頭之後,老馬就自己到後面廚房忙活去了。
陳折重新坐回去,也不管許言是不是在聽,自顧自地講:“我三年前來這裡的時候,老馬用鏽刀劈柴砍到了手,得了破傷風差點要死了。在主城這就是打一針的事情,但是G區根本沒有醫生。”
“我救了他,他歡迎我随時來他家裡,還給了我他家裡的鑰匙。”
許言張了張嘴,有話要說,但是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陳折對着他挑了下眉:“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G區的人也是人,不是牲畜。是人就會感恩。”
許言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心裡逐漸瓦解,他臉上浮現一絲絲動容,低下頭固執地盯着火焰,不想讓陳折看見。
陳折深吸一口氣:“覺得抱歉就說對不起。我原諒你。畢竟這就是主城人的劣根性。幼稚,自命不凡,自以為是……如果我不真的來到這裡,我也會信主城的那些謠言。”
許言發現自己看錯世界了。
在所有人的口中,這個幾乎相當于流放的城區的人,都是惡心,暴力,貪婪的動物。
他從沒想過要走出去看,因為所有人都這樣堅信。
政府一直用謊言來奴役世界,就算連他也一直被蒙在鼓裡。
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許言一擡眼,就看見陳折低垂的眸子裡躍動的火苗,聲音很輕地開口:“對不起。”
陳折大概沒想到他會真的道歉,頓了一下,随後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也低聲“嗯”了一聲。
他接着起身走到老馬家的廚房,從老馬手裡接過一捧豆子,分了一半甩到許言面前:“剝豆子。”
“人都有好有壞吧。但是不論怎樣,生命都是不容輕視的,沒有哪一條生命值得被逝去。但是搖籃已經放棄G區了。”
陳折拿起豆莢,沿着縫隙用指尖撥弄開,然後倒出豆莢裡的豆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許言學着他的樣子,豆子有将近一半都是癟的,飽滿的豆子也是黃色的多。
下達封城的命令之後,幾乎就是告訴全世界他們放棄了其他區。
G區的感染現在最為嚴重,除了不知道來源和治愈方法的瘟疫以外,還有其他的傳染病同樣接踵而至。
就像病毒培養皿。人遲早會死光。
"為什麼不往其他區走?”
許言問完之後才發覺自己的問題可笑。出關要提供祖上三代的背調,哪怕有一點點成分不佳都沒辦法出去。
陳折補充:“出去了還要被你這種人歧視。”
逃不開這裡,離不開終将死亡的命運。
遠處不知道哪裡傳來哭嚎聲,忽遠忽近。
尖細的叫聲在G區空蕩無人的絕望的夜裡喊着:“媽媽,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