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瀾山手上有來自地面的藍色晶石,根據那塊石頭和曲澄身上那顆已經滴血成為完全體的石頭的感應。
他一路掙脫埋伏在G區的車站處發現了曲澄。
曲澄面色蒼白,呼吸微弱。
沈瀾山看見他的樣子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勁,轉身去翻動他,發現了他胳膊處的那一塊巨大的腐爛傷疤,傷口已經快要蔓延到他的胸口。
沈瀾山呼吸一滞,接着立刻去翻曲澄背在身上包裡的藥物,終于從包的最底下翻出來一盒藥膏。
他此時竟然心慌得難以自持。
他用身上的刀将曲澄傷口上的腐肉全部剃去。
曲澄最開始還能慘叫,最後已經虛弱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上完藥,撕下來自己身上的一截衣服給曲澄包紮,完成一切後他身上已經冷汗涔涔。
明明已經經曆那麼多次了,但是當沈瀾山看見曲澄宛若死去般躺在他的眼前時。
他還是,無法控制地……想哭。
沈瀾山以為自己已經心硬如鐵。
現在看來,他也隻不過是一個人。
——還會有讓他軟弱的方式。
曲澄僅僅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他應該安然無恙地和家人度過自己剩下的時光,而不是和他在這裡冒險。
沈瀾山第一次發現信任這種東西的力量。
曲澄僅僅是因為信任他,就願意執行他說過的所有的話,哪怕為此付出生命。
沈瀾山顫抖着用手測曲澄的鼻息,發現他還有氣才松了一口氣。
沈瀾山想将他帶走時發現他的腳被身後的垃圾塊卡死了。
列車的車窗外,醞釀着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濃黑天空,大片大片地微塵往下墜落連天空似乎也變得搖搖欲墜。
這輛車會在G區站台停靠三十分鐘,沈瀾山給曲澄包紮就已經花了大半的時間。
他跑向列車頭準備操縱列車徹底留在站台。
然而當他推開最後一節車廂門,一名藍羽軍正站在操作台前。
“滴”的一聲将程序鎖定。
沈瀾山擡手,握着匕首直插士兵的腦幹。
而對方已經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最後一刻臉上挂着極其惡劣的笑容将車廂門閉合。
他的力氣太大,徹底砸壞了那個按鈕。
列車嗡鳴啟動。
曲澄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他看見他曾經遇見過的一個一個人從他的身體裡穿過遠去,而他拼命地呼喊都沒有人能聽見他的聲音。
最後的最後,他的周身隻剩下一片虛無,他能感受到的隻有冷和黑暗。
他奮力地朝一個方向奔跑,出現在眼前的也隻有一望無際的黑。
曲澄絕望了。
在這裡,他抓不住任何東西,沒有任何可以依靠,就像是一艘漂泊在海上颠沛流離的船,在低壓的黑沉的天空的籠罩下,在狂風中将翻未翻。
他突然聽見了一聲呼喚。
聲音他太熟悉了,即使他不用睜開眼睛也能知道聲音來自于誰。
沈瀾山突然出現,幫曲澄掌舵。
沈瀾山像是他能停泊的港。曲澄愣愣望着沈瀾山在風雨中的背影,沈瀾山卻突然回過身,用額頭抵着他的額頭。
兩個人靠得那麼近,曲澄能察覺到沈瀾山心髒的跳動和起伏的呼吸。
他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呼吸節奏,兩人似乎快要融為一體。
曲澄心慌難止。
沈瀾山盯着地上已經死去的那具屍體,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迅速撲到操作台上,瘋了一般去摁那個已經被砸爛的按鈕,但是列車毫無動靜。
沈瀾山的指尖控制不住發抖,剛剛因為看見曲澄瀕臨死亡而湧上的極端恐懼又一次襲卷了他。
他蹲下身,在自己熟悉的那個小櫃子裡翻找東西,但是都沒有找到防護服。
再過不久,列車就會升到萬米高空,曲澄的腳還被卡着,就更沒有辦法逃離。
沈瀾山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屍體上,他将插在太陽穴的匕首拔出來,眸光黑得看不見底,用盡全力一次又一次将匕首捅進屍體的小腹裡。
屍體又顫一下,被沈瀾山踹到車廂邊緣。
曲澄大概沒能想到自己還有機會睜開眼睛,他看清眼前景象的時候列車周圍已經一片漆黑,頭頂散落着車頂上昏黃的燈光。
唯一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車廂外的風聲極大,萬千微塵被裹挾着拍打在車窗上。
沈瀾山已經将那些堆積的垃圾塊全部移走把曲澄的腳解救了出來。
曲澄一擡眸,就對上蹲在自己面前的沈瀾山的眼睛。
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面前的人應該不是沈瀾山。
他眼中的情緒太過濃烈,就那麼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吓得曲澄躲開視線。
曲澄還沉浸在自己劫後餘生的喜悅裡。
他嘗試動了動自己的胳膊,可惜沒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