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關月腦中的神經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掙紮着想要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世界觀,她扶着牆,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問道:“你、你說男……男的,就是男人,會生孩子?”
她看見男人驚訝到仿佛看見新鮮物種一般,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連這都忘記了,要不你去看看大夫吧?”
她那好鄰居眼看已經火氣全消,開始擔心她的精神狀況了,但關月來不及感動,她已經完全被這個信息沖擊到宕機了,在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隻是幾分鐘,關月繼承的身體的神經顯然開始慢慢适應了。
她原本渙散的眼神凝聚了起來,看着男人,不,準确來說,是看着他的肚子,後者察覺到她的視線,緩緩後退了一步。
關月回過神來,知道自己這個舉動冒犯了,她既然在古代,又是女尊男卑世界裡的女人,這個眼神估計就和登徒子差不多了。
她果然還是被同化了!
關月不知是喜還是悲,她迅速轉移了目光,道歉道:“對不起,我隻是一時好奇,所以,那個……你的兒子黎光,是你自己生的??”
程淩君能感覺到她的眼神沒有惡意,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女人失憶後,眼神變得清澈了許多,而且她問的問題太過愚蠢,叫他也無法感覺到冒犯,甚至有那麼一瞬,他覺得就像和小光解釋問題一樣,雖然關月人高高大大,但此時給他的感覺便是如此。
程淩君點了點頭,“是我親生的。”
關月臉上浮現出一種無法描述的複雜的表情,她努力控制,再控制,才沒有接着問出男人是從哪裡生孩子這個問題,她的嘴唇嗫嚅了很久,還是吞下了那該死的好奇心。
她現在已經明白了,明白了自己處于哪一種位置,也明白了自己力氣會比男人大的原因,而在這明白了的一瞬間,也感覺到了她和男人之間産生了可悲的後壁壘。
一個女尊的世界裡,一個獨自帶娃、離異的男人,和她,一個單身的女流氓,他們簡直就是不可描述文學裡的禁忌關系啊。
哪怕關月完全沒有任何想法,但她不再是她認知裡的那個弱勢古代女子地位,而是處于強勢的地位,壓迫者的身份,她也就喪失了借助自己失憶博取可憐的隐形紅利,她對于眼前這個可憐男子來說,就是實實在在的威脅。
想到這,關月也往後退了一步。
程淩君驚訝地發現,關月忽然像醒悟了什麼一般,不僅和他拉開了距離,眼睛也不敢往他身上放,仿佛他一下子變成了一塊燙手的山芋。
程淩君本該感到開心,但不知為何開心不起來,他想起大槐村其他的村民,也是有些忌憚的看着他,就像眼前的女子一樣,果然,被休離的男人合該如此,遭人嫌惡也是應該的。
但他面上并未表現出來,他已經習慣了,名聲不過身外之物,隻要他問心無愧,一切都隻是過眼雲煙。
程淩君掩下眼中的情緒,淡道:“若是飯菜不合胃口,也不必勉強。”
說完,他轉身離去。
關月站在原地,撓了繞頭,怎麼感覺,對方的情緒有點低落啊,該不會是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吧,她以前就覺得自己情商有點低,不太會察言觀色,到了古代應該更糟了。
不過他說飯菜不合胃口……不會吧?
所以是怕她嫌棄,所以才不高興的走了?關月自覺找到了好鄰居情緒低落的原因,她心道,嗨,到了古代小山村裡還指望吃什麼山珍海味嗎?有的吃就不錯了,而且她一貫不挑食,隻要能吃的下的,她都不嫌棄,不如說,她現在也沒有嫌棄的資格。
關月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香氣便撲鼻而來,饞的她口水直流,要知道,她早幾分鐘前還吃的是酸澀的野果子啊,那果子吃的她心哇涼哇涼的,雖然不難吃,但還是不如這正經的飯菜啊,這才是人應該吃的東西。
關月擦了擦從嘴角流下的眼淚,懷着感激的心情吃下這大自然的饋贈,這兔肉,又韌又彈,這味道,不鹹不淡,剛剛好。
她耳邊傳來童年某美食動畫片裡叫人心潮起伏的音樂,她感覺自己的淚線又要決堤了,她想起自己控制不住要流淚的時候,似乎都是她吃飯的時候。
而且還都是吃好鄰居送的飯的時候。
此時此刻,她想要吟詩一首,啊,這兔肉,真好吃,這飯,也好吃。
吟完這狗屁不通的詩,關月也如風卷殘雲般解決掉了自己這頓午飯,吃完後還覺得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