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淩君咽不下這口氣,他假意應承,其實是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帶着黎光逃跑了,黎家的人以為他回了程家,程家的人以為他回了黎家,兩家都不過問,兩家也沒人找他,他就這樣把值錢的财物典當了,輕裝走出了古屏鎮。
離開了古屏鎮,便來到了大槐村,而在今日,他又回了古屏鎮,撞見了自己的爹,從他爹的話中也可以得知,程家人是知道他沒有回黎家了,而黎家,應該也知道他不知所蹤,不過,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也許對他們來說,程淩君三個字早已是個不值得提起的名字,而程淩君,也不願再和他們有任何瓜葛,從此便為陌路人。
程淩君把自己的過往全部吐露,發現也不過就三言兩語,寥寥幾句,現今說出口,仿佛是在說别的人的經曆,于他,竟恍如隔世,生平也長,說來也短。
他怔怔然回神,發現關月似乎一直都沒有開口。
難道是覺得他的做法太過難以接受?程淩君因為是說自己的事,所以一直低垂着眼,沒敢看聽客的神情,現在說完,尤其是聽不見對方發出任何聲音,更是惴惴不安。
“你……”程淩君擡頭,才發現關月還在發愣中。
她兩眼直直地望着前方,能看得出她還沉浸在程淩君說的話中,但他說的那些話,有這麼難理解麼?
程淩君等她緩過神,關月清醒後的第一句話便是:“你為什麼要喝那湯?是黎家想害你?”
啊?
程淩君有些懵,卻還是老實回答:“不是,是我自己喝的。”
關月瞪大眼睛,“你為什麼要喝?”
“喝了就可以擺脫黎家,早點離開那兒。”
“你、你是不是傻?!”關月直接站了起來。
“是挺傻的,”程淩君自嘲道:“不傻怎麼會和永富糧店的少東家和離,不傻怎麼會一個人帶着孩子……”
說到這,程淩君心中升起一絲淡淡的失落,是了,女人總是在意這種事的,不,應該是所有人都在意,他不敢和自己爹娘說這個,他知道一旦說了,必然是遭到雷霆般的怒火,他的母親,父親,姐姐,都不會原諒他,但他還是對關月說了,也許是因為放松,也許是想看她的反應,也許……
“我不是說這個!”關月簡直要抓狂了,“我是說你喝藥,太沖動了!萬一出事怎麼辦?”
關月作為一個來自現代的女人,聽到程淩君的做法覺得太不愛惜自己了,聽說古代的絕育湯藥特别虎狼,現代避孕都要仔細選擇,這直接絕孕,肯定很傷身體。
關月抓着程淩君的胳膊,“走,去看看醫……大夫。”
程淩君被她的力氣抓的差點摔倒,又被她拉了起來,他趕緊阻止她,“已經喝了很久了,沒事,真的沒事!”
“怎麼會沒事?萬一有後遺症,”關月還要帶他出去看大夫。
程淩君道:“不會不會……好好好,我明日去,明日去,不,我今日去,等晡時再去……大夫人還沒起來……”
程淩君說得口幹舌燥,才把關月勸了回來。
他擦了擦頭上吓出的汗,這關月也太着急了,要是他不趕緊說,怕是關月硬拖,也要把他拖去看大夫。
一回頭,看見關月還緊緊皺着眉看他,程淩君苦笑道:“就晚些吧,不急于一時。”
關月道:“就沒有别的法子了嗎?”
“什麼?”
關月還是站着,她此時擰着眉,居高臨下看着程淩君,有種特别的壓迫感,“你要和離,不能用别的法子離開嗎?”
程淩君歎了口氣,“有,但是……終究還是太沖動了。”
黎家讓他生女兒,他卻生不出,他的姻緣仿佛是毀在了一個生字上,程淩君也無法說清當時喝藥的心情,但那一定是非常決絕,走投無路之下做出的選擇,但要問他後悔嗎?他不後悔。
他至今還能記得喝下藥之後,告訴黎家的人的那種暢快的情狀,那是報複的快感,即便是用了這樣一種自毀的手段,也要徹底斬斷他和黎桂芳的最後一點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