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安覆在許衍之耳邊悄悄問他:“你猜太子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許衍之擰眉思索着,道:“裝瘋賣傻?”
沈淮安點點頭,又問他:“你說他能混過去嗎?”
許衍之跟着點點頭:“能。”
這次沈淮安不贊成了,搖頭道:“我猜他不能。”
許衍之看他一眼,提醒他道:“别那麼早下結論,他還沒搬出自己的殺手锏呢。”
沈淮安挑挑眉:“他還有殺手锏?”
果然,太子看到魏德的屍體倒在門口,突然像惡鬼撲食一樣跑了過去:“我好餓!好香的食物!”
緊接着,他便一口下去,咬下了魏德的耳朵。
沈淮安:“……”
許衍之:“……”
要不是他們兩個定力異于常人,近距離觀看太子食屍畫面,早就吐得昏天暗地了。
就見太子一邊咀嚼魏德的耳朵,一邊招呼雍慶帝:“父皇快來,這裡有好吃的。”
說到這裡,他好像又想起什麼似的,起身道:“有好吃的不能忘了母後,我要去叫母後來吃。”
太子口中的母後,是他的生母,已故的孝慈仁皇後。
那是雍慶帝的發妻,陪伴雍慶帝走過了最艱難的時光。
果然,聽到太子口中的“母後”兩個字,雍慶帝用力閉上了眼睛。
良久,他才道:“來啊,太子失心瘋了,快将他帶下去。”
許衍之轉頭看向沈淮安,挑了挑眉,小聲道:“你看吧,殺手锏就是殺手锏。”
沈淮安挑了挑眉。不以為意。
許衍之隻擡手點了兩下,立馬有烏衣衛上前,将太子帶了下去。
雍慶帝從屋裡走了出來,看着滿院的屍體,和那些瑟瑟發-抖的朝臣,頓時覺得無力。
“你看着辦吧。”
這話是對許衍之說的。
緊接着,雍慶帝擡手喚道:“魏德,回宮。”
一陣冷風吹過,整個院落寂靜無聲。
雍慶帝突然反應過來,放下了手,隻又重複了兩個字:“回宮。”
說完,便獨自一人,率先走出的平西王府。
許衍之派了幾名烏衣衛護送着皇帝回去了。
接下來一個月,許衍之都沒有進過平西王府半步。
此次太子謀逆一案,牽連甚多,朝堂上幾近一半的朝臣都牽連其中。
這些人該革職的革職,該流放的流放。
一時間朝廷空缺大半,雍慶帝下令,今年增開恩科,廣納人才。
許铓已死,太尉府也被抄了家,九族裡殺的殺,流放的流放。
許衍之護駕有功,并不在其列。
許夫人崔氏本來要帶着許青山躲進皇後宮裡去避難的,可在他們出發之前,許衍之先一步找到了他們。
崔氏和許青山都死了。
隻是崔氏臨死前說了一句話:“不是我容不下劉氏,是大乾容不下她。”
這句話就像一根刺一樣,直直紮進了許衍之的心口裡。
什麼叫大乾容不下她?
許衍之在今後的每一天裡,都在尋找真相。
至于太子,那日他直接被烏衣衛帶進了诏獄。
可許衍之還來不及審問,雍慶帝一紙诏書,就将太子提了出去,幽禁在了宮中。
雍慶帝隻下旨說太子是得了失心瘋,才受人蠱惑做出此等謀逆之事,錯不在太子。
诏書中甚至隻字不提廢太子之事。
太子在離開诏獄之前,曾放下狠話:“你和沈淮安晚上睡覺的時候警醒着點,不定什麼時候孤要送你們上天呢。”
許衍之“唔”了一聲,挑眉道:“太子殿下指的可是那些埋在平西王府的炸藥?微臣還沒多謝太子,給烏衣衛提供如此多的火藥,給北鎮撫司省了不少的開支。”
太子被氣得說臉紅脖子粗:“連炸藥你們也知道?你們還收起來了?”
“嗯。”許衍之點點頭,為避免暴露沈淮安,許衍之隻說是自己将炸藥收回來了。
“多謝太子殿下。如果今後太子還能坐上高位的話,希望不管是要奉例還是要軍饷,太子都不吝提供才好。”
太子離開诏獄,直到進了皇宮,臉上被氣出來的紅暈還沒消散。
雍慶帝見狀,無甚表情地道:“太子紅光滿面,看來诏獄的生活不錯。”
太子立馬低下頭去,道:“多虧許指揮使照拂有加。”
雍慶帝隻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自己過去吧,先把病養好了,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出來。”
“是。”
沒人看見的是,太子隐藏在暗處的嘴角悄悄勾了起來。那是一個得逞的笑容。
轟轟烈烈的太子謀逆一案,就這麼輕輕地結案了。
太子無甚損傷,隻那些對皇帝不夠忠心的朝臣死了大半。
以往勾心鬥角的朝堂,一下清靜了許多。
而許衍之與沈淮安自那次婚宴之後,已有一個月沒見面了。
許衍之從北鎮撫司的大門口走出來,一時之間還有些恍惚。
太尉府已經被抄家,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那他還能去哪呢?
這一月以來,沈淮安從未來找過他。
沈淮安又在做什麼呢?
是不是又找其他的好兄弟,他就要靠邊站了?
那日婚宴那麼混亂,拜過的堂還做不做數了?
他可以去平西王府嗎?
可以把那裡當成他自己的家嗎?
說來也奇怪,這麼多年,許衍之從來沒有把太尉府當過自己的家。
他住在北鎮撫司,也隻是當這裡是個客棧而已。
可隻在平西王府呆了半日,就不自覺把那裡當成家了。
隻是,不知道這個家他能擁有多久。
正當許衍之站在北鎮撫司門口,看着西邊的落日神遊的時候,突然出現的一道聲音将他的神志拽了回來。
“許月白,都散值了,你不回家,還杵在這裡看什麼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