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也全花了,口紅出界睫毛失蹤,半截眉毛被蹭上了額頭,下眼線卻暈到了顴骨,别說,一上一下的還挺對稱,不知道的興許還會以為周雅宜追求的就是這種殺馬特風。
但無論是千禧年代還是現在,家長們對于殺馬特的容忍度永遠都是負數。
就比如此刻,秋文蘭收起差點兒掉地上的下巴,一臉嚴肅地看着女兒,連珠炮般地教訓說:“你剛才到哪兒瘋去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你知不知道在場的都是些什麼人!趕緊趕緊跟我去處理一下……”
說着,就要伸要去抓周雅宜。
但周雅宜目标明确,隻見她靈活一閃,就躲過了她媽的魔爪,明顯有些紅腫的眼睛直直盯着溫初夏,眼裡燃燒着憤怒的火光。
她還這麼精緻漂亮,自己卻跟被炮轟過似的。
回想起剛才自己經曆了什麼,周雅宜差點兒又哭出來。
在被沙發上的骷髅人吓一跳之後,一群女生着急忙慌想要出去,結果卻發現門被鎖住了打不開。
緊接着,黑屏的電視機鬧鬼般地自動亮起,播的東西不是鬼片,而是鬼片精選片段集錦!
一時間,斷肢與眼珠齊飛,鮮血共腦漿一色。
上一秒,貞子姐姐才剛辛辛苦苦爬出井,下一刻,千年古墓的棺材闆已然掀翻。
6D環繞音效配合着房間裡六七個女生的尖叫,乍一聽真跟鬧鬼了似的。
如果僅僅這樣就完了,那周雅宜還不至于狼狽成這副樣子。
但溫初夏那個狠毒的女人!居然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幾個紙紮人腦袋,固定在玩具車上,裡面放了彩燈。
鬼片剛放兩分鐘,一群女生還沒穩住心态,就又被在地上橫沖直撞還帶變色的人頭吓得四處逃竄。
接着,房間的燈光也跟着變了,從哇綠哇綠變成了哇藍哇藍,映照出白牆上用特殊漆料繪制的——
鬼臉。
是真的鬼的臉,不是欠打的那種。
可能是膽小人有膽小福吧。
由于周雅宜從一開始播鬼片集錦的時候就當機立斷閉眼蹲下,捂住耳朵放聲尖叫,所以她的情況算是所有人中比較好的,隻是妝哭花了而已。
最慘的是蘇筱筱和李書雪,紙紮人頭似乎格外喜歡她倆,追得她們先是滿房間分頭亂竄,然後再手拉手一起逃命。
最後也不知道是誰腳滑了一下,兩人加起來能有25年的芭蕾功底硬是給了她們創造了五秒的掙紮搶救時間。
但最終還是很遺憾沒能搶救成功,二人雙雙掉入客廳外的mini泳池。
直到現在她們都還瑟瑟發抖地裹着浴巾,在樓下套房等人送衣服來呢。
不用猜也知道,這一切,肯定都是溫初夏搞的鬼!
“溫、初、夏。”
周雅宜拖着因尖叫過度而變的嘶啞的嗓音,惡狠狠地盯着溫初夏。
她已經出離憤怒了,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沒受過這麼大委屈。
整人反被整,周雅宜可以自認倒黴,畢竟一開始蘇筱筱提出這個整蠱idea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過分,幾次三番想阻止,但又說不出口。
可她沒想到,溫初夏居然會比她們還要過分一百倍!
天知道她有多麼怕鬼!溫初夏怎麼能、怎麼敢這麼對自己?!
溫初夏看周雅宜這副快要失心瘋的樣子,心裡也有些驚異:吓成這樣?早知道就不加那個紙紮人了……
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身邊的林茵陳挽住了她的手臂,對一看就來者不善的周雅宜溫和地說:“雅宜,阿姨在和初夏聊天呢,你有什麼事嗎?”
噗——
剛噴出的火猝不及防被水澆滅,冒出一縷外焦裡嫩的青煙。
周雅宜清澈的目光定格在兩人緊貼着的胳膊上,覺得這個世界好像魔幻了。
之前在化妝間的時候,媽媽就說林茵陳特别喜歡溫初夏,和她一見如故,還認了她當幹女兒……
這事兒、不會、是真的吧??!
周雅宜整個人如遭雷擊,精神恍惚。
她打小就喜歡時準,自從在9歲那年許下了長大一定要嫁給時準的人生願望之後,就一直暗地裡把林茵陳當成未來的準婆婆對待。
現在你告訴她,溫初夏成了她未來婆婆的幹女兒?
那她應該叫溫初夏什麼?
姐?!
不行,絕對不行,她是打死也不會叫溫初夏這個惡女人姐姐的!
周雅宜心中翻江倒海,偏偏臉上還得費勁地擠出一個微笑,借口道:“阿姨,我有事想跟溫同學說,能讓她和我先出去一下嗎?”
林茵陳的表情卻變得遲疑,明顯是不願意。
今晚之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溫初夏,雖然是認了幹女兒,但她總不能有事兒沒事兒把人家正在讀高二的小姑娘請去家裡吃飯吧?
這麼優秀又努力的孩子,影響到她學習就不好了。所以林茵陳現在一秒也不希望溫初夏離開。
她問:“什麼悄悄話啊?不能當着我們長輩的面說嗎?”
周雅宜沒想到林茵陳喜歡溫初夏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看的比金元寶還緊,立馬急了:“我……”
忽然,溫初夏擡手,輕輕撫上了周雅宜慘白的臉頰。
瞬間,周雅宜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看着溫初夏一臉關懷備至地對自己說:
“雅宜,你看看你,妝都花成這樣了,今晚的壽星小公主怎麼能以這種形象見人呢?還是先去補補妝吧,有什麼事一會兒咱們再說好嗎?不着急的。”
這話講的體貼漂亮,不知道的,還以為溫初夏是真為她好呢。
周雅宜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是有火不能發給憋的,她正考慮要不要直接拉着溫初夏就往外跑,結果她媽秋文蘭比她先一步行動。
周雅宜再一次成了被拉的那個。
秋文蘭邊走邊低聲教訓她:“你自己數數,你今晚玩失蹤多少次了!我之前是怎麼和你說的?今晚你是全場的焦點,一定要注意維持好形象,多和在場來賓走動走動關系,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林茵陳拉着溫初夏又說了一個多小時,聊的全是長輩最愛的家常話題,比如溫初夏喜歡吃什麼玩什麼,平時生活作息規不規律,飲食習慣健不健康,最近有沒有頭疼腦熱之類的。
溫初夏全程有問必答,都不用費心思地特意讨巧賣乖,林茵陳就已經表現得特别高興了。
最後還是溫初夏看時間不早,都快十點了,一下子刷臉刷太過也不合适,于是就說自己要回去了,不然家門口那條小巷她一個人走着害怕。
林茵陳這才作罷,表示想讓自家司機先送溫初夏回家,然後再送自己回去,這樣兩人還能在車上再多相處一會兒。
但溫初夏婉拒了。
“不用這麼麻煩阿姨,我提前預訂了網約車來接我,您也不用擔心,我住的那塊兒治安挺好的,就是夜深的時候稍微黑了點兒。咱們走吧,我送您到樓下。”
送走依依不舍的林茵陳後,溫初夏去問前台之前自己随手扔給服務生保存的貂在哪兒,在等待工作人員把衣服拿下來的期間收到了司機的短信,說車已經在大堂外等着了。
今晚穿高跟鞋站的時間稍微有些長,腳有點超負荷,溫初夏左右看了眼周圍沒什麼人,就換了個懶散的站姿,左腿站崗右腿放哨,單手打字回複“知道了,我很快出來”。
結果一放下手機,就對到了周雅宜憤怒的眼睛。
“溫!初!夏!”
哦豁,還是沒躲過。
溫初夏拔腿就跑。
她這邊一跑,周雅宜那邊就立馬開追,而且一邊追還一邊大喊大叫,把秋文蘭一晚上反複灌輸的淑女做派全抛到了九霄雲外。
“溫初夏你給我站住!你死定了我告訴你,房間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不是你弄的?是不是?!你站住!問你話呢!”
溫初夏又不傻,怎麼可能乖乖聽話,聞言跑得更快了。
兩人你追我趕了一段,很快,溫初夏就發覺右腿有些吃不消,如果一直在大廳這種空曠的地方跑的話,不僅傻逼,自己也很快就會被逮到。
所以,在繞了兩圈之後,她當機立斷,閃身拐進了一條走廊。
這家酒店樓型設計得比較有藝術氣息,連帶着内部構造也有點四通八達九曲回腸那味兒,初次來這兒的人,很可能會誤以為自己進了迷宮。
雖然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平面圖,上面清楚地标注了每個房間的位置和編号,但周雅宜是要抓人又不是抓房間,所以在不小心跟丢之後,她趕緊拿手機給蘇筱筱打電話,叫她們快下來一起堵人。
這要是再讓溫初夏跑了,周雅宜覺得自己真有可能在十六歲生日這天被活活氣死!
電話撥打五秒後,接通了。
“喂少爺。”
“潘叔。”
時準站在酒店一層的男衛生間,把剛洗過的左手又放在水龍頭下沖了沖,說:“宴會結束了,你可以把車開過來了。”
電話那邊安靜了兩秒,随即響起司機潘達不好意思的聲音:
“抱歉啊少爺,我跟夫人都以為你已經回去了,所以走的時候就沒問您……我們這邊兒已經上路十來分鐘了,要現在折回去接您還是?”
這話雖然是對時準說的,但潘叔卻回頭快速地看了林茵陳一眼,小聲叫了聲“夫人”,意思是征詢她的意見。
“去接吧。”
“那算了。”
母子倆的聲音一同響起。
林茵陳微怔。
時準:“時間不早了,媽媽平時都是十一點前睡覺的,再說太晚回去的話爸爸也會擔心——你們先回吧,我自己叫車就行。”
潘達:“好,那少爺你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潘叔你開車也注意安全,車速别太快。”
叮囑完,時準想起件事,又補充道:“媽媽她不喜歡現在車裡的香薰,說聞着有點頭暈,還是換回之前那個吧。”
“诶,好。”
挂了電話,時準把手機放進褲兜,扯了張紙巾,慢慢擦拭水淋淋的左手。
這時,廁所裡某個隔間門打開了。
聽到聲音的時準沒太在意,把半濕的紙團扔進垃圾桶,正要離開,背後居然響起了高跟鞋踩地的咚咚聲。
時準猛然回頭,隻看見溫初夏站在兩排廁所隔間之間,舉起一隻手,聲音輕輕地和他打招呼:“嗨?”
時準:“……”
“哈哈,好巧啊。”她又說。
“……”
這确實是男廁,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