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以童與江琪一同斂神,看向張立身。
張立身将手機反向,推到桌邊柳以童面前,開口:
“這幾條新聞是真的嗎?你打人了?”
“……”
柳以童不湊近看手機,都知道張立身刷到了什麼新聞,說謊毫無意義,她坦誠點頭,“對。”
沉默片刻,沒等到張立身回應,柳以童些許忐忑,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不多時,張立身繼續說:
“你怎麼不考慮試鏡反派,這個女二号?”
聞言,柳以童神情微訝。
比柳以童更驚訝的,是總導演同桌的江琪。
江琪一時瞠目結舌,猶疑自己是否理解錯了意思,她看向張立身,觀察到一直興緻缺缺的總導演,此時似是表情平淡,實則眼中壓着興奮。
沒理解錯。
張立身打算給這孩子第二次機會?
張導用人确實不考慮流量與風評,隻看演員本身實力。
所以,為什麼?
要知道,先前有位人氣與演技都很不錯的演員,隻因挑錯了試鏡的角色,分明有适配的另一角色,張立身也沒給其重演的機會,直接以“自我認知不充分”拒絕。
為什麼偏偏給柳以童第二次機會?
“重演這一段。”張立身将一份新劇本推到桌面,并提醒,“你可以試試代入當時打人的心路和手感。”
柳以童接過劇本一看,不意外的,是反派虐女主的一段。
反派作為劇中渣A女二,戲份極多,幾乎貫徹始終。小時被omega女主照顧的乖巧少女,回國發現女主已有了戀人,偏偏以“隻當你是妹妹”為由,婉拒她的感情。
女孩因而黑化,對女主強取豪奪,在女主身心崩潰時強行标記,又于大婚之日性情大變,變得善解人意,像是被人奪舍,又像改邪歸正隻想和女主好好過日子。
但女主并非戀愛腦,亦不沉迷虛情,有勇有謀的女主反為女二編織了虛情假意的陷阱,在女二沉溺溫柔鄉時完成“反殺”,重歸戀人懷抱。
女主和女二是劇本核心,人物弧光完整,因而演繹難度極大。
阮珉雪毫無疑問能擔當此任,問題是,且瘋且甜的反派,真的能交給眼前這位新人嗎?
江琪對此持懷疑态度。
很快,少女的表現驗證了江琪的專業判斷:果然,不行。
哪怕張立身特地提醒過可以代入現實打人時的狠戾,可柳以童實際演繹起掐着女主脖子對峙這一幕時,細節處理還是稍顯虛浮。
确實狠,但明顯能看出,是在演。
努力了,但不夠。
可惜了張導給的第二次機會。
江琪遺憾地想。
不過也沒辦法,她和張導早就達成共識,女二的選角一定是最艱難的,尤其角色本身就是年下少女,若真找不到合适的年輕人,甯可犧牲角色适配度找年上戲骨,也要保證演技。
正當江琪歎氣時,她聽見身側椅足挪動,轉頭,就見張立身站起,正解開麻質襯衣的袖扣,往上撸袖子。
這架勢,像是要……
親自上手導戲?
江琪眼睛瞪得更大,難以置信。
引導新人,激發潛能,這件事,她作為表演系老師做得多。可張立身卻很少如此,他暴躁沒耐心,在試戲階段親自上場,更是前所未聞。
更何況,算上先前,這已經是張立身給柳以童的第三次機會了!
柳以童究竟為什麼能……
很快,江琪聽到了張立身的回答——
“我已經提醒過你可以代入,為什麼不?”張立身一邊折袖子一邊笑着走向柳以童,“為什麼不敢自我探索?你在恐懼什麼嗎?難不成控制不好自己,怕狂熱把自我吞沒?”
中青男人雖面帶笑意,卻讓柳以童沉眸瞬間警惕起來。
她如敏銳幼獸,從對方身上嗅到了與自己相似的氣息:
癫狂的乖戾。
“你越藏我還就越好奇,你試圖以平靜來隐藏卻仍舊外溢的氣質,被徹底釋放時究竟是什麼樣。”
張立身的話令柳以童不适,這不适來源于被看穿的冒犯。
不愧是名導,眼光毒辣,語言也尖銳,輕易就能将情緒冷淡的柳以童紮得應激。
面對少女壓低的眉眼,被那雙令人心悸的三白眼鎖定,張立身本能心悸,卻因生理的排斥感反笑,表情帶着瘋癫的愉悅:
“就是這種眼神,讓我想賭你。你知道這個角色的關鍵詞是什麼嗎?”
柳以童屏氣,片刻才答:“瘋?”
“對!”張立身滿意,“我要演員身上有極緻的‘瘋’,溢出的‘瘋’。演戲這一行,愛意可以假裝,‘瘋’卻很難演。演不好就會變成裝瘋賣傻,就會變成色厲内荏,尤其當對手演員是阮珉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