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非朔望日,宋長鳴和宋長憑不必去上朝,太常卿為正三品官員需日日上朝。
太常卿府選在今日下聘而非能避開宋長鳴的朔望日,說明有兩種可能。
一為知道宋長鳴要送人進宮的打算,但不當回事,故而無意避開。
二則是全然不知。
若是前一種還好,若是後一種,情況便複雜了些。
宋媮撩開帷子,見街巷喧鬧,面上凝重又重一分。
郡公府坐落在皇城附近,比起宋族,離宋家隻遠不近。
隻希望能在宋長鳴之前趕到。
宋家花廳裡,宋夫人還同太常卿府來的嬷嬷商議着婚儀。
宋夫人提袖掩口慢慢抿茶,表情同她喝的這茶一般,有些苦澀。
原本說好親自來送聘禮的太常卿夫人,隻派了身邊的嬷嬷來,這幾乎是明晃晃的在表達對他們催促婚事的不滿了。
可的确是他們有不妥在先,如此也怪不得别人,隻得好好招待着。
而她下首的嬷嬷微微笑着,打量着眼前年輕的夫人和這座素雅的正廳。
廳中擺設不多但大氣雅緻,奴仆下人們謙卑有序,侍候她這個奴仆打扮的人也目不斜視,當家主母的能力可見一斑,回去她同夫人也好說道。
想着,她不動聲色地擡首謙卑一笑。
宋夫人放下手中茶盞,擡眸回應,兩人對視一瞬,便要各自開口。
“夫人,兆安郡主到了。”
宋夫人一愣,餘光瞥見嬷嬷豁然站起,她連忙正視來通報的人,鎮靜道:“我去迎一迎。”
她看向嬷嬷道:“失陪。”
宋夫人來到府門接人,甫一見到宋媮,她恍惚了一瞬,才行禮:“兆安郡主。”
宋媮伸手微扶,借着俯身遮擋道:“宋族長在來的路上了。”
宋夫人側臉,驚疑不定地看着她,不過隻一會兒,她又勉強恢複平靜,站直身子擺手讓跟在她身後的仆從走遠。
“太常卿府是否知道宋長鳴的打算?”
院中整齊列滿了系着紅綢,用紅木擔架裝着的各色聘禮。
宋媮越過這些,同宋夫人一起緩步向裡走去。
“不知,”宋夫人有些焦急,但又怕太常卿府的人看出異常,不得不按耐着。
“那夫人現下想不想讓他們知道?”
眼看要到花廳,宋媮幹脆停下腳步,看着她問。
“其中利害,不用我說你也明白。
“說,雖然宋長鳴行事荒唐,但聖心難測,陛下正值壯年,也的确子嗣稀薄,太常卿府若考慮到這一點,現在的婚事不一定能進行下去,是賭。
“不說,瞞過這兩個月倒沒問題,可于日後來說是個隐患。”
“不說!”宋夫人神情堅定,她決絕道,“絕對不能說!阿意絕對不可入宮。
“此前郡主在我家中多受委屈,我和夫君願一力承擔郡主的怪罪,隻求郡主幫我兒這次。”
她撩開衣擺,端手便要下跪叩首。
“小輩哪有受長輩叩拜的道理?”
宋媮皺眉,一把将人拉起來:“現在也不是說舊事的時候——太常卿府來的是誰?”
宋夫人被她拉得一晃悠,為免失态匆忙站好:“是夫人身邊的嬷嬷。”
嬷嬷?太常卿夫人沒來?
宋媮自進府來就微擰着的眉頭終于松下。
她快步走到花廳。
嬷嬷見真是兆安郡主,惶恐不已,利落上前來行禮。
“嬷嬷免禮。”宋媮溫和道,“今日兩府共商婚事,宋姑娘是我族姐,恰逢我清閑在家,便來瞧瞧。”
說完,她向嬷嬷身後一看,花廳除女仆外空無一人。
她罕見的露出迷惑的神色來:“太常卿夫人不在?”
嬷嬷簡直不知如何接話,這場面着實尴尬,這誰知道郡主會來?
原本宋家理虧,太常卿府隻派她來便沒什麼,可如今郡主一來,隻有她便顯失禮了。
不過她畢竟是個老嬷嬷了,隻頓了一瞬,便笑道:“今日我家夫人被府中雜事絆住,又不願再次推遲這納征之禮,便隻能叫老奴先來,郡主千萬見諒。”
“這無妨。”宋媮毫無芥蒂地笑道,“一家主母,忙些也該,隻是……”
她面露為難:“我族族長也要來,說是看看這門婚事,這……”
“老奴這就回去禀告夫人。”
嬷嬷一聽,不僅是郡主,一族之長都來了,若太常卿府連個主人都不來一來,這太失禮了,更何況宋族這位族長她是聽聞過的,那可不是什麼大度之人。
“這自然好。”宋媮颔首。
嬷嬷極快地出了宋府,一心隻想着快快将自家夫人喊來,竟也忘了叫腿腳更快的小厮跑腿。
宋媮一刻未歇,見人走了又問宋夫人:“宋大人呢?”
“他今日上職。”
宋媮心裡有了計較。
她估摸着時辰,看着宋夫人:“宋族長約是要到了,去門口迎一迎吧。”
隻在宋家門口站了不到一刻,街拐角便出現了宋長鳴的馬車。
宋夫人緊了緊手中的帕子,她知道宋長鳴的固執,他決定了要做的事,不管旁人如何阻止,他都一定要不擇手段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