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我今日上穆府不是來同你掰扯真相如何,真相我已知曉。”
宋媮伸出食指點點自己的雙眼,再一一點過穆氏父子:“我今日來是懲戒他的,不是讓你來主持公道的。
“為其父,你若教不好,平常人又不敢教,那我代勞也無妨。”
“兆安郡主!”
穆從柏此生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說家風不正,他仰頭皺眉看向上首之人聲音低沉略帶警告:“慎言。”
宋媮揚眉,似有妥協,點點頭:“您若實在認為他冤枉,說說也好。”
侍衛将人放開,穆清耷拉着肩膀走到穆從柏身邊,不敢擡頭。
穆夫人趕緊走來捏着帕子上前上下查看,目光瑩瑩難掩心疼。
“到底為何在人家大婚之日做出如此之事!”穆從柏盯着他,“還不快說!”
穆清擡頭咬唇,他自是知道父親定要當着兆安郡主問他這個問題的意思,此番能否安然度過,多半得看他怎麼說。
可是他能怎麼說?兆安郡主說的除了他意圖玷污宋春意以外,都是真的啊!
對了對了!
“我的确無意冒犯宋姑娘!”
閉着眼,他努力在腦海中甩開對兆安郡主的恐懼。
第一句話理直氣壯的說出來,後來的居然也順暢不少。
他幹脆口中不停的将先前已經同宋媮說過的說辭搬出來再說一遍,事實上他想不到更好的了。
穆從柏聽完終于緩了緩神色,轉過身朝宋媮和氣一笑:“犬子心悅宋姑娘,向我們旁敲側擊多日,我們亦是知曉對方有婚約才不同意,他便一時性急犯下大錯。”
“心悅?想娶之為妻?”
毫無征兆的,宋媮将茶盞握起揚手砸在穆清腳旁,碎片四濺,一口未動的茶水全澆在他袍角上。
穆清現今一聽見茶盞撞擊碎裂之聲,就想起在小院被宋媮掃落的茶盞,掂在手中的碎片,以及那柄貼在脖子上,又抵在心口的匕首。
他縮着身子顫抖,躲在穆夫人身後。
“穆大人真當我是傻子啊。”
宋媮一手搭上扶手身子前傾:“究竟是心悅心急,還是曾有争執心懷不軌。曾當街揚言要人委身為外室,如今說得好聽為自己開脫!”
穆從柏扭頭一望,見穆清驚慌失措的樣子,就知道這不是兆安郡主杜撰。
外室!外室!這個蠢貨!
他在外置院子養外室的事如今還死死瞞着外頭,他竟然還無所顧忌當街說出來,是絲毫不怕被人知曉嗎!
穆從柏額上青筋直跳,現下這等情況,絕不能深究下去讓兆安郡主知道此事。
宋媮觀穆從柏神色,知道他是抓住了自己話語中的重點。
養外室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更何況穆清還未娶妻,穆從柏是絕對不會再與自己耗下去,增加讓她察覺到這暗昧之事的風險。
果然,自進府以來,宋媮終于見到他有個告罪的樣子了。
穆清雙手平舉,彎腰深拜:“子不教,父之過,孽子沖撞郡主,我代為賠罪。”
宋媮颔首,像是對他的識相甚為滿意。
“穆大人多禮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偷盜與□□不遂兩罪相疊,若送往大理寺按我朝律令當徒六年。
“如今顧及太常卿府與穆府顔面,我上門來讨罰,徒刑難施,便取杖刑之重,杖八十吧。”
穆夫人沒想到她能輕描淡寫說出如此重的刑罰,當即顧不得其他據理力争。
“怎能如此算!這是平民百姓的刑罰!就算告到京兆府,也斷沒有這種判法!”
“本官已向郡主請罪,穆清畢竟是幼子,受一家人庇護,他上還有一個哥哥,已步入仕途,郡主何必不依不饒。”
“杖一百,我會死的。”穆清亦恍惚道。
宋媮看着這一家子人,還算有耐心,先是對穆夫人道:“法者,天子與天下人公共也,夫人此言是覺得穆清的身份能越過誰呢?
“你請罪有什麼用?你家幾人做官幾人科考同我有什麼關系?難道是要去金殿上參我嗎?還是要參太子?
“沒錯,隻要用夠力,一百杖下去你不死也得殘,你是現在才知曉嗎?”
分别對三人說完,宋媮逼視穆從柏,揚聲:“還在等什麼?是真要去大理寺嗎?”
穆從柏閉了閉眼,兆安郡主這一步也不讓的架勢,要是去了大理寺也不會比這一百杖好到哪裡去,甚至還會同太常卿府交惡。
雖則對宋春意聲名有所損傷,但……怎能真到那魚死網破的局面?
兆安郡主孤身在京無所畏懼,他們穆家可還有一大家子人,總不能真鬧得滿城風雨,白白地給禦史台遞話把兒。
罷了,橫豎是在他的府中,一百杖誰打,怎麼打,趁現在兆安郡主沒急眼,還能讓他說得算趕緊定下。
何況這個逆子,教訓一番也好。
他有了決斷:“請嬷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