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不赢不愧是千裡馬。
頃刻間便馱着她穿梭密林,離開了剛剛打鬥的地方。阿筝往後看了看,黑衣人暫未追上來,想來也是,她們并不是目标。
隻是,這裡的地上也橫七歪八地倒着不少屍體,可以看出剛剛的戰況慘烈。
阿筝驅馬又往前行了一段。
從席間福王激将時,她便附身在一隻瓦雀身上,跟随皇帝進了林子,隻是剛剛遇襲,她被迫收回了分去的意識。
按路程推算,皇帝一行人應是在這附近了。
阿筝跳下馬,牽着跑不赢小心地探查周邊的環境。
枯枝上的血迹正滴答滴答下落,地上的雪堆早已被染紅,一股濃郁的腥味兒傳來。
随着時間推移,她不免有些心焦。
若是還找不到皇帝,呆在林中,她的危險程度也相應增加。思及此處,阿筝分了一絲意識附身到飛鳥身上。
約莫過了一刻鐘,視野之中出現了一人。
那人靠在樹上,頭微微垂着,腹部的窟窿正往外汩汩冒着血,本就雪白的膚色因為失血的緣故幾近透明,他的佩劍靜靜躺在一邊。
阿筝猶豫片刻,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若不是能感受到一點微弱的熱氣,她還以為對方死了。
思索再三,她仍是轉了身。
她今日涉險目的隻有一個,待救了皇帝之後,若還有餘力,她定會讓人來救他。
沒曾想她剛走兩步,身後便傳來一道低啞的呼喚:“霍引筝。”
阿筝:“……”
醒得還挺及時。
迫于無奈,阿筝隻好回頭,裝作着急的模樣看向霍元恪:“太子殿下怎地受了傷,我去尋人過來救你。”
可她還未轉身偷溜,頸間便橫了一柄長劍,劍鋒的血黏膩又刺眼。
眼見着那些血弄髒了自己的衣袖,阿筝忍住皺眉的沖動,乖巧示弱:“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霍元恪面色虛弱,眼皮不擡分毫:“無他,隻是手掌脫力罷了。”
好一個手掌脫力,阿筝暗暗冷笑。
這人竟這般無恥!
此時她定是沒法去找皇帝了,和霍元恪在一起,定會危機重重,他的身份注定是刺客追殺的目标。
她得想個法子脫身。
忍下怒火,阿筝曲指推開了劍端,來到他身側蹲下,咬着牙關切道:“此地危險,我扶太子殿下先行離開吧。”
“聽九皇妹的。”
載着兩人的跑不赢明顯不樂意了,它甩了甩鬃毛,死活不邁步,氣得阿筝不得已又威脅幾句,這厮才終于又跑了起來。
“掉頭,往山腰跑。”
虛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她是真想裝作不經意地把背後的人甩下馬,但想到後果,她隻能将這種想法隐下。
霍元恪說得沒錯。
此時,回别苑的路定有埋伏,若想安全,背道而馳才是上策。隻是,這樣一來,她怕是更難脫身了。
更勿論刷皇帝友好度了。
好在阿筝的意識仍分在了飛鳥身上,借着飛鳥的視野,避開了刺客大力搜查的地方,找到了一個隐蔽的山洞。
到達山洞時,霍元恪幾近昏迷。她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扶進山洞中。
見跑不赢在外吃草,阿筝又走出去摸了摸它的頭,輕聲道:“我知曉你定是極為聰明的,于你來說避開那群人不是難事。”
“而今,我陷入困境,你跟着我許有危險。走吧,放你一回。”
說完,阿筝等了等。
跑不赢耳朵微微動了下,頭卻仍舊埋在草裡。她心下熨帖,不由得感歎起一人一馬的情誼。
隻不過,馬匹在山中目标還是太大了,她狠下心抽了馬屁股一鞭。結果,跑不赢嘶鳴着擡起前蹄,瞬間消失在她的眼前,頭也不回。
阿筝:“……”
是她錯付了。
阿筝冷哼一聲,回了山洞。
霍元恪的膚色本就白皙,如今還泛着青。他腹部的血越流越多,已将半條腿的褲子都染透了。這樣下去,他或許會失血而亡。
她倒是特意帶了回生丸,隻是……
用在霍元恪身上是不是有些浪費了?無需思考,她很快得出了結論。
挺浪費的。
人總得順應天命。待他死後,她也會人道些,将他屍身的位置告知衆人。
屆時,她再胡編亂造些救太子的戲碼,雖不及救皇帝,也算聊勝于無了。如此說來,他也算還有點價值。
那柄曾威脅過她的劍,也許很快要易主了。
阿筝邪惡微笑,正想去摸他的長劍時,伸出去的手蓦地被捉住,霍元恪睜開了眼睛,目光沉沉地看了過來。
萬物俱靜,隻餘二人無聲對視。
阿筝沉默一陣,擺出來關切的模樣:“我見太子殿下阖目,以為你昏迷了。”
說着,她微微動了下手腕,然而對方的那份力道令她難以掙開。
這般境地了,力道卻絲毫不松懈。那血窟窿莫不是作假的吧?
霍元恪分神看了下外面,神色極為平靜,好似身上的那處傷全然沒有一絲疼痛般。
“此地不宜久留,還需往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