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浠邊一路小跑,邊驅動靈力嘗試用神魂連接聽雪遲,可任憑她如何努力召喚,本命神劍都不為所動。
她猜測,聽雪遲這是要麼被人給套麻袋關閉了劍靈神識,要麼便是它自行封了劍。
但好在距離離的越近,她能感覺到本命神劍的劍身氣息就越濃——說明那盜劍之人還在渡天塔中。
為了不被歸墟宗弟子們發現是自家夫人疾跑過去,穆浠運轉體内餘下的靈力,快速精簡地掐一個易容訣,然後偷偷溜進了支援隊伍當中。
待她趕到時,渡天塔的整個頂部都已坍塌,塔樓磚瓦不斷往下墜落,重重砸到地面形成裂痕,正從裡面逃出來的年輕弟子個個哭天喊地、尋爹叫娘。
穆浠見怪不怪,畢竟在場的多數弟子看年齡也就才十幾二十幾歲,尚且沒有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
轟隆——!
天地突然劇震,鮮紅的魔息自渡天塔上方迅速聚集成圈,卷着金銀雷電、澎湃洶湧,挂在空中活像是一張深淵巨口。
隻見一名玄衣青年自塔頂上方忽地出現,頭戴半張羅刹鬼面具,箭袖輕袍,腰間懸着一枚銀鈴憑風響動,手握着一把紫弓正對向地面衆弟子,蓄勢待發。
弟子們猝然大驚,慌忙逃散:“發生了何事?”“是魔族?!”“這是怎麼回事,這——”
穆浠往上一看,表情如遭雷殛——糟了!是那個傳送法陣被施術者發動了!可怎會如此之巧的是現在?!
......褚秋白呢?
他現在是在渡天塔内嗎?
變故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那鬼面青年渾身散發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邪之氣,他詭異地笑了笑,旋即像是找到了目标,正正對準穆浠站的地方,開弓拉箭。
一道紫電流光從上方猛地刺來,快得就像夜幕閃電,然而穆浠卻比它更快——她的那雙眼瞳霎時變為金色,再睜眼時又恢複正常,身型如燕,躲過箭矢。
瓊華尊者有一個秘密,便是她的眼睛其實異于常人,生來是金色的,那雙金眸能夠輕易看透這世間的所有虛幻之相,包括人心。
這并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好事,她幼時在很長一段時間中,都被他人罵作“怪物”,直到她學會如何把靈力控制自如,金眸才漸漸隐去。
按理來講,穆浠如今在她人的身體中,是不會出現那雙金眸的——難不成那雙金眸其實是附在她神魂上的?
來不及再多想,穆浠往旁邊一看,發現方才她所站的位置上,整塊地面都已被紫光靈箭狠狠刺穿,留下了一個不淺的裂坑。
她擡頭再一次望向鬼面青年,那人卻挑釁般沖她摘掉面具,緊接着又迅速戴好。
穆浠徹底怔住,震驚、憎惡、憤怒、不可置信,交錯混雜着襲過她的面容。那是她臨死前,除褚秋白外,見到的最後一張面孔。
——魔神祁淵!!
可怎麼會......
他怎會出現在這裡?!
穆浠十九年前分明已經把他給封印住了,她用的不是其他簡易陣法,而是集齊四位天道神君之血、五件神器之力所施而成的三大禁陣之首——四象封印陣。
此陣法一旦施成,便絕不可能被人破壞,除非......
她不敢去想這個“除非”,可魔神他人如今就好端端的,站在歸墟宗的渡天塔上。
穆浠不得不去多想,十九年前仙盟勢弱,被魔神率領的奇兵猛攻不敵,盟主無法,秘密傳召于她,問過獻祭意願後,便把四象封印陣的所需東西都交給了她。
那個“除非”便是當時仙盟中出了叛徒,陣法所需物在交到她手上時,裡面的東西便已經被人給替換了。
可即便如此,四象封印陣還是被她設好驅動成功了......
——魔神他并未真正複生,那青年很可能是被他殘魂所奪舍之人。
穆浠憤恨盯着上方之人,可祁淵卻像是在打量寵物一般垂眸望向她,似乎十分确定她對自己毫無威脅,繞有興趣地再次握上紫弓。
眼見着他将要拉弦射來,穆浠拼死決定再召一次聽雪遲,要是不成.........
噗呲!
鮮血自胸腔噴出,穆浠踉跄退後半步,不可置信地喘息着垂下視線,隻見一截紫光靈箭從她的左肩窩透出來,大股鮮血染濕了黃色法衣,一滴心頭血順着箭頭悄然墜地——所有變故都發生在這閃電間。
穆浠體内的靈力驟然消散,緻使她再也維持不住易容術,漸漸地恢複成本來樣貌。
旋即渡天塔周遭震顫,一道紅光自塔中間猛地刺出,正疾風破空向她襲去。
她忍着左肩傷痛,蓦地擡起眼睛,一雙金瞳直勾勾盯着赤紅神劍,唇角微微一勾,緩緩滲透出一絲心尖血。
聽雪遲铿锵定在她的身前,乖巧等待人握住,猶如遊子歸家、再見親娘。
穆浠低聲冷笑,暗罵道:“怎麼不等本尊者死了再來?”
“——夫、夫人!”随着這一聲尖叫,周圍弟子們的目光都向這裡投來,穆浠霎時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她一把握住聽雪遲,劍身靈力成倍暴漲,一雙金色眼瞳直直望向正趕來的褚秋白等人。
仿佛過了很久,衆人才聽見她低啞地笑了一聲,聽不出是什麼情緒,隐隐帶着嘲諷的尾音。
果然......
十九年前是這樣,十九年後也是這樣。每當身處險境時,她的師兄仿佛總會因其餘旁的什麼事老慢個半拍。
穆浠沒再看他,轉而瞥向祁淵,卻見他一把凝結三支靈箭沖褚秋白射去,但都被白玉京一劍橫斷,紛紛碎裂。
祁淵見勢不妙,無趣地沉聲一笑,輕一揮手,轉瞬間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撲通一聲,穆浠雙膝撞在地上,死死抓着聽雪遲支撐身體,鮮血汩汩湧出創口,很快在地上聚起一小灘血窪。
......是靈力反噬。
她模模糊糊聽到褚秋白在喊她的名字,可她整個人都已經快要痛死了,完全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也回應不了任何話。
穆浠被褚秋白緊緊抱在懷裡。
她勉力擡起眼,望向她的這位宿敵師兄,身為仙盟翹楚的褚秋白從沒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平日整潔的冠發散亂開,白金衣袍滿是她身上所流出來的血迹。
褚秋白聲音低啞,語調微顫道:“穆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