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浠用力甩開他的束縛,魂歸回來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暴露本性,眼瞳冰冷全無風波地瞪着褚秋白,像是在看一個窮兇極惡之徒。
褚秋白被她甩開的手垂在身側,緩緩攥緊留下的餘溫,抿緊着唇,似是不想再廢話般背過身去,良久才道:“血霧海一事過後,我自會同你解釋。”
穆浠心若止水般垂下視線,語氣平淡地:“我知道了。走吧。”
“說來咱們不是要去找血霧海主嘛,就莫要再等下去了......”路淮玉在一旁打着哈哈,比起妙蘭三人,他要明白的更多一些,自是能聽懂其中的意思。
路淮玉面露俊笑,心底卻長歎一口氣,細微擡起眸,略帶可憐意味地望向穆浠。
歸墟宗褚秋白娶的那位夫人,同他的師妹瓊華尊者長得一般無二——仙宗曾傳言,那位夫人其實是......是瓊華尊者的替身。
仙宗隐秘之事隻多不少,既便傳言是真,他也不該再多言。
少頃,幾人各自尋了位置坐下,等待神墓祭祀的宴會開席。八派長老先後前來,無一不笑呵呵應酬着,直到血霧海主與道尊最後落席,衆人才漸漸安靜下來。
魏黎鸢懶散坐在主座上,往台下掃視一圈,驟然同穆浠四目相對,二人旋即一笑。
緊接着宴席開始,鼓瑟同鳴,有飛天舞女在大殿中緩慢降下,衆人贊言,有說有笑。
穆浠坐在褚秋白身旁,觀察着殿内周遭之人,蓦地看到一道身影,青袍玉面,眉眼俊柔——她的義兄,青雲五傑之一的道尊北軒钰。
她微皺起眉來,北軒钰是她爹極上殿殿主所養的義子,自幼被當做下一代殿主來培養,很是能見到他。
當年極上殿遭滅門之時,是北軒钰強拉着穆浠逃了出去,後來将她托付給丘闵天後,自行遊曆天下,觀盡蒼生苦難,自創極上天之大道。
青雲天榜出榜,北軒钰名列第三,僅次于瓊華尊者跟踏雪仙尊,第四乃是魏黎鸢,第五則是琴聖路岚。
一年出五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此乃五傑最初之誓。
許久,她回過神來,轉而附耳褚秋白,問道:“祭壇何時開啟?總不能真的等人來自投羅網吧。”
褚秋白回道:“莫要擔憂,那人不會按耐太久。”
穆浠單手扶額,歎道:“......隻怕是要讓人大吃一驚了。”
褚秋白靜默片刻,問她:“你是否已知那人身份?”
她頓了頓,淡笑道:“實話同你說,宗門遇襲當夜,我确實看到了那盜賊的面目,隻不過距離太遠看不真切......有些猜測罷了。”
“是嗎,”褚秋白晦暗不明地盯着她,半晌轉過頭:“今日多生事端,你保護好自己,必要時可用聽雪遲。”
穆浠乖巧點了點頭。就在這時,不遠處大殿門口有一守衛正闖進來,又急又驚道:“——海主!大長老!不好了!星、星焱閣......燭龍公子在來此的路上,被一魔族刺殺,身亡了。”
衆人大震,血霧海第一派星焱閣,領地者乃是大長老,而守衛口中的燭龍公子則是大長老的獨子。
“你在胡說些什麼!”大長老氣極地站起身來,指向身側正慌忙搖手的燭龍公子,“——那他是何人?!”
燭龍公子神情驚愕,連忙喝聲道:“爹!我是真的啊!不信你問阿淵!他是随行侍衛,肯定清楚是我的!來人快去尋他!”
他身旁的侍女卻疑道:“你在說什麼啊公子,阿淵今日不是休沐回家探親去了嗎,此行他并沒跟來......”
燭龍急得都快哭了,重罵一聲:“放屁!今晨你不還同我說阿淵明日回去......”
魏黎鸢不耐煩地走下台,瞥了一眼燭龍公子,又瞥一眼那個守衛,微眯起眼,審視般打量着他:“你是琉璃宮哪殿的守衛?”
守衛愣了愣,行禮顫聲道:“回海主......是鳳、鳳華殿......”
魏黎鸢就這麼平靜地望着他,輕一揮手,紫血靈力迅速化為繩索,将人綁起。
隻聽當啷一聲脆響,一把淬着毒液的匕首從守衛袖中滑落,魏黎鸢喝笑道:“好大的膽子,竟想要當衆行刺麼。”
穆浠就坐在不遠處,除褚秋白外無一人發現,她眼瞳輕微一眨,轉瞬覆上一層淺金,正悠悠地盯着守衛。
卻見那守衛的周身氣息甚是黑暗,戾氣充盈全身——是入魔之人,但可惜......并非魔神祁淵,看樣子也不過是個小喽啰罷了。
守衛滿臉驚色,痛恨般問道:“你是如何發現的?”
魏黎鸢短促輕笑,淡然道:“沒腦子的蠢貨,行刺前你也不打探清楚。鳳華殿乃我寝殿,怎會容你一個外男存在。”
她嫣嫣地笑着,欠下身撿起那把淬毒匕首,用靈力控制着飛空旋轉,在守衛憎恨地眼神中,将匕首猛地刺過去——
守衛吓得冷汗直流,頓時緊閉上眼睛。結果他等了半晌,依舊沒感到痛楚,繼而緩緩睜開眼,望向正刺入左側地面的匕首。
“說,”魏黎鸢的眼眸漸漸溢上寒冰,冷到了極緻:“你究竟是受何人所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