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茯蜷縮在床榻角落,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掌心紋路,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雙手。
她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會不受控制地殺人?
姜茯掀開錦被下床。
足尖剛觸到冰涼的青石闆,便被鏡中倒影攫住目光。
她對着鏡面勾起唇角,卻見鏡中人嘴角朝反方向扯出一抹譏诮弧度。
不帶紅痣的左手拂過鬓邊步搖,鏡中步搖卻被帶有紅痣的右手拂過。
呼吸一滞。
她猛地擡手按住鏡面,掌心與鏡中指尖相抵的刹那,鏡面如水波般泛起漣漪。蟬鳴聲和蟲鳴聲突然在她耳邊尖銳起來。
“幻境……”
姜茯想起來了。
她分明是随甯竹、謝厭他們一起來亂葬崗執行任務的。
她猛地推開窗,瞳孔驟縮。
月光下,窗外藤蔓正逆着生長規律瘋狂攀爬,而樹葉也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枯黃色。
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咚咚咚”,門闆突然傳來規律的敲擊聲。
“苓兒?”熟悉的女聲隔着木門揚起,帶着幾分慣有的溫婉,“是我。”
姜茯上前推開木門。門縫裡漏出的月光映得來人面容清晰無比。
她是姜茯名義上的母親,這座王府的女主人。
此刻慕南枝烏發未束,月白中衣沾着星點泥漬,分明是跋涉千裡的模樣。
最令姜茯錯愕的是。
她那雙垂眸時微挑的杏眼,那抿唇時右頰若隐若現的梨渦,竟與甯竹,像到分毫不差。
她就像是甯竹的中年版。
姜茯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門沿裂痕,掌心符紙因冷汗洇出褶皺。
幻境裡的NPC為何會生着同伴的臉?
是幻境根據入境人的記憶自動生成的臉?
還是她面前坐着的就是甯竹本人?
她一時無法求證。
姜茯眼睜睜看着與甯竹生着相同面容的女子跨入房門。
慕南枝眸色溫婉,指尖捏着絹帕輕輕絞動,眉間凝着幾分憂慮:“苓兒,前院那個丫鬟...當真是你動的手?”
月光掠過女子眼尾細紋,姜茯突然注意到了她左耳垂的朱砂痣。
甯竹每日都會用遮瑕膏蓋住那顆痣,此刻慕南枝耳垂的朱砂痣不加掩飾地就出現在了她面前。
連這麼細節的地方也能模仿嗎?
姜茯心有疑慮。
她試探着問:“你是誰?”
聞言,慕南枝眉心微蹙,捏着絹帕掩唇輕咳兩聲,眼尾泛紅似有薄淚:“苓兒怎的連母親都不認得了?我是你娘啊......”
望着慕南枝與甯竹如出一轍的面容,偏生眼尾眉梢盡是慈母般的柔婉,姜茯喉間湧起荒誕的滞澀感。
“嗯嗯,這我知道。”姜茯目光虛虛落在對方耳垂的紅痣上,“就是突然想聽聽母親的故事。”
慕南枝指尖一頓:“你這孩子……”
她垂眸撥弄茶盞,青瓷蓋沿叩出輕響,“十六歲前在娘家學些女紅,及笄後嫁入姜府,相夫教子而已。哪有什麼可講的?”
姜茯知道問不出個什麼了,于是沉默了下來。
慕南枝卻不肯罷休,指尖攥緊她手腕,翡翠镯子硌得人生疼:“苓兒可莫要瞞我。”
她憂慮道:“翡翠真是你殺的嗎?”
話音未落,姜茯眼前猛地閃過翡翠慘白的臉。
那丫鬟脖頸上猙獰的掐痕,舌尖吐露的青紫色,還有指尖死死攥着的半片撕碎的月白裙角。
姜茯猛然轉頭看向衣架上的月白襦裙。布料邊緣參差不齊的撕裂口觸目驚心。
是被人用力扯下的形狀。
“應該……是我殺了她。”姜茯聽見自己的聲音。
喉間泛起的酸澀混着鐵鏽味,她盯着裙角缺口,仿佛看見翡翠正朝她不甘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