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徐維衡吐出一口黑血,緩緩睜開了眼。
感受到體内精純中正的内息湧動,唇角不禁漏出絲苦笑,贊道:“林師弟功力又精進了,師兄無能,還勞你跑一趟。”
林維清也收了勢:“徐師兄何必妄自菲薄,敵暗我明,防不勝防罷了。當日若換了維清在場,恐不及徐師兄處理的妥帖。”
兩人議過一輪來援物資與防務調整,又命李沉水與柳沉弘分頭安排下去,徐維衡的面色舒展了許多,撫須歎道:“照師弟這樣說,當日我組織大夥兒将中蠱之人打撈出來,封鎖大穴置于幹燥處,倒是誤打誤撞延遲了蠱蟲發作的時間。”
林維清點頭:“此行我們雖帶了不少藥材,但若獨以丹藥驅蟲,一則所需藥量過大,所備不足,二則至少需要十日,遲則生變。依維清看,不如在百餘傷者中挑出一批武功較強,中蠱最深之人,由維清與師兄分别運功将蠱蟲逼出。待有足夠人手,我們便先負着餘下之人回雲山,再行解蠱。”
徐維衡一掐指,憂慮道:“師弟所言甚是,隻是你方才與我行氣時,已花費了兩個時辰。何況為兄功力遠不及你。這樣算來,縱使我們合力,一日也不過救上七八個人。如今情勢,待到大部隊能負着傷者行路,至少也需要六七日……”
林維清:“三日,維清同時助兩人除蠱便是。”
徐維衡蹙眉:“不妥,這樣強行運氣氣救人,縱使是你,身體也受不住。”
“大戰在即,時不我待。”
林維清伸手一按徐維衡,傳過一段内息。
感受到一種從未體味過的玄妙深長,徐維衡不由精神大振,甚至不及細品,喜道:“林師弟竟已突破了九重?太好了!既有師弟已畢不世之功,我雲山又何懼區區魔教妖邪?”
林維清搖頭:“隻是近來隐隐覺有突破,也不能定。還望徐師兄暫先莫要聲張,免得我師兄空歡喜一場。”
渾天訣九重,多少年未有人突破過的境界,除了已窺天道的林維清,這世上大約再無人能說得清楚。謹慎一些總是好的,徐維衡颔首,扔掩不住眸中喜色,勸道:“掌門師兄的脾氣雖急了些,這等大事總不好瞞他,待你回去,還是親自與他提上幾句。大戰在即,總要讓他心裡有個底。”
“是。” 林維清點頭應下。
兩人很快議定剩餘章程,約好三日後出發,眼見天色已晚,徐維衡道:“林師弟疾行了三日,明日還有得操勞,今日便早些安歇。剩餘那些人選雜事,便交由師兄罷。”
林維清自無不可,便領着喬四兒與林沉宥尋了處洞府間的無人空隙,在幹燥的石垣内安頓下來。
知他好潔,喬四兒取出幹布,将四處裡外都勉強清理了一遍。
好容易将這處狹隙收拾整潔,又趕着那少爺一般杵在原地的林沉宥去撿些木材生火,便取了水囊,打算出去尋些淨水回來給林維清洗用。
沿路尋了幾個人打聽,原來這洞府廢墟雖處于凄幽泥沼中,中心竟有一泓清泉。想來原主人也是依着這泓清泉,才建得這處洞府。
喬四兒洗淨了手和臉,又将幾個水囊一一灌滿,絞了濕巾帕,便匆匆回到安頓處。
林沉宥不知去了哪兒躲懶,還未歸來,林維清仍在原處調息。
他隻坐在那兒,便襯得這粗陋暗室都明亮了幾分,如同仙家别居一般,徒生出些清雅野趣。
喬四兒見他調息專注,便也大了膽子,小心翼翼地用手中濕巾去擦他頰上沾染的塵灰。
林維清很快睜開眼,接過布巾,淨手淨面。
看他的動作流暢自然,喬四兒卻不由擔憂:“師父,您明日要同時救兩個人,真的不會有傷身體嗎?眼下離九月初一還有大半個月,便是在這裡多等上幾日也沒關系呀。”
“無妨。” 林維清将布巾遞回,解釋道:“魔教既在此處心積慮地布下迷陣蠱母,定不會就此罷休。如今他們還未曾攻來,大約是因我們未曾如他們設想一般中蠱後自相殘殺,人手不足之故。再拖下去,等到魔教援軍趕來,我們帶着傷衆應戰不便,局勢便大為不利了。”
“哦。” 喬四兒抿了抿唇,眸中流露出幾分不甘願,怏怏道:“那師父不要勉強自己,若是一次救兩人損耗太大便救一個吧,千萬要顧及身體。”
林維清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腦袋,哄道:“好了,還信不過你師父麼?”
就是太信得過了……喬四兒腹中暗诽。
這幾日林維清白日裡領着衆人趕路,晚上還要和柳沉弘輪流守夜,每日才得一兩個時辰的空調息,這才剛來,明日便要損耗内力救人,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可若是勸他保存實力,少救上幾人也罷,以他的性格,又定不會同意。
喬四兒歎了口氣,隻得從行囊中取出薄毯,鋪在尋來的幹草上,企圖将那“卧榻”收拾得舒适一些,好讓他晚上多少休息的好一些。
見她左挪右放,怎樣都不滿意,跟一個簡陋的草堆置起氣來,林維清失笑:“忙這些做什麼,為師又不是琉璃做的。”
喬四兒一叉腰,氣更不順了:“師父再這樣不愛惜身體,徒兒便不理你了!”
林維清眉眼間浮上絲無奈,到底不敢惹她,隻閉口不言。
待喬四兒又将簡陋的休憩之處裡裡外外收拾過一遍,林沉宥才負着一大摞柴火歸來。泥沼潮濕,能尋來這樣多幹柴實屬不易,喬四兒見之心喜,再不嫌他一身少爺病幹活不麻利,上前幫他碼柴生火。
火還未升好,外頭卻來了不速之客。
江采薇提着一小個油紙包裹,娉娉袅袅地站在石垣外,盈盈一禮道:“林師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