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楊皆被那暗含警告的冰涼眼神吓得一顫,當即縮起脖子,再不敢多話。
趙長風上前一把粗暴地扯過鐘滟的手腕,凝神探過一陣,果然搖頭證實:“她身上沒有絲毫極意功的痕迹,渾天訣也修得不如何。犯下如此罪過,屬實是為林真人丢臉。”
鐘滟慘白着臉,不明白自己的身世為何就這樣被不明不白地被遮掩了過去。她顧忌着自己的身世,臉上便難免露出幾分心虛神色,瞞得過衆人,卻瞞不過一直盯着她的林維清。
見她如此,林維清眼底都染了分暗紅,幾乎怒不可遏,冷冷質問道:“鐘滟,你還不說實話?”
被他這樣怒喝,鐘滟心頭緊顫,更是緊張,一雙桃花眼腫脹得不成形狀,隻顧搖頭哽咽:“師父,我沒有……”
“是她!就是她殺了我爹娘!嗚嗚嗚——”
一聲嚎破了嗓子的尖利童音傳來。
衆人轉頭,便見搜救弟子懷中抱着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滿身滿臉的柴竈黑灰,正又驚又俱地指着鐘滟。
鐘滟搖頭,撕心裂肺地尖叫:“你騙人……”
那小男孩被她一喝,哇得一聲便哭了,屁滾尿流地鑽入抱着他的弟子懷中,瑟瑟發抖,抽噎不止。
那弟子手忙腳亂地安撫,又怒氣沖沖地唾罵道:“他被他爹娘藏在竈下才幸免于難,你這作孽的妖女還敢猖狂!”
“我沒有……真的……”
鐘滟百口莫辯,隻得哀哀地看向林維清,口中隻剩下毫無意義的重複。
林維清看向她的目光卻隻餘一片冰霜,隻見他緩緩地舉起挽雪,冰冷的劍尖再次指向她,再不猶豫……
鐘滟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林維清執劍的長指微顫,卻是驟然棄劍改為用掌,淩空一連九掌,氣勁毫不容情,實打實地擊在鐘滟身上。
在一片經骨碎裂的細碎響聲中,鐘滟被遠遠擊飛在塵泥裡,大口大口的鮮血自口鼻間溢出,終于在劇痛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挽雪歸鞘,林維清閉目道:“孽徒學藝不精,為魔教迷香所惑,緻魔刀反噬,控制她犯下了如此罪行。待在下押她回雲山,永囚于戒心堂,為亡靈抄經謝罪。”
方才林維清那幾掌不可謂不狠厲,隻是鐘滟犯下如此罪行,一百四十三條人命,竟還能留下性命麼?
人群間不由爆出一陣低議之聲。在場衆人大多搬過屍首,慘狀方還曆曆在目,此時見林維清竟公然護犢,難免面現不忿之色。
金良緣壓下衆人的議論,上前拱手一禮,打起了商量:“林真人,我知你護徒心切,隻是這衆目睽睽之下,令徒到底犯了這許多樁人命。她雖有苦衷,可這一村的村民也何其無辜不是?”
林維清緩緩走向那堆屍骸,竟是一掀下擺,雙膝而跪:“教徒不嚴,是維清之過。諸位鄉親若有怨恨,請悉數報複在維清身上。”
說罷對着屍堆三叩三拜。
四下一片抽氣之聲。
林維清此舉,明着是在叩求死去的村衆,實則不過是在求在場諸人放過他的愛徒。
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殺不可辱,一個不成器的徒弟而已,殺了便是,何至于此?
林維清持劍起身,轉身面向衆人,聲色愈淡,卻堅定不移:“她是我門下弟子,要殺要罰,也隻能經由我手。今日諸位誰要越俎代庖,便請先問過在下手中的挽雪。”
……這可是林維清啊!
金良緣目光一轉,趕忙幫着打起了圓場,哀歎道:“都怪魔教妖女奸邪,竟下迷香迷惑鐘姑娘,才緻此慘案。要我說,咱們還是盡快商讨如何擒獲那藍鸱兒才是正經。待擒獲了藍鸱兒,定要将她壓來袁家莊,血債血償!”
一片附和聲起,人群中雖仍有不滿之聲,卻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林維清默然立了片刻,才孤身走出衆人看似熱火朝天實則各懷心思的議論,徑自抱了昏迷在地的鐘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