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菀音兩個手肘被那比她高出一大頭的太子殿下一擡,感覺像是要被整個兒架起來一般。又知道那位乃是太子,心裡一慌,身子忙往後撤,撤得急了些,堪堪便要仰倒的模樣。
太子甫見這會說會動的徐公子,心下本就悸動不已,疾步奔過來扶她時,滿心滿眼都是她含露海棠般的嬌美身影,恨不得撲過來就要将她摟入懷裡揉上一揉。不曾想一下子勁兒便使得大了些,竟似要将那嬌弱小郎君給掀翻了一般。
忙伸出右手往徐菀音後腰一攬,順勢便攬了她往自己懷裡一帶。
哪知徐菀音這幾日晨起練拳,仿似練出了點心得,被太子伸手一帶之下,自然而然使出那套拳法裡的一式,纖腰一擰、頭一偏,竟滑溜溜地從太子手邊脫出了身子來。
太子哪裡想得到這小徐伴讀竟有這般身手,眼睜睜看她轉個圈便從自己懷裡脫了出去,隻留了點若有似無的青花香氣在胸膛前的衣襟上,右手手肘處也似還有那纖細腰肢的溫軟之感,怅然若失地看着她遠遠地退到一旁,将那個面見儲君之禮給行完了。
徐菀音規規矩矩行禮,嘴裡輕聲說道:“學生徐晚庭,參見太子殿下……方才多有得罪。”方緩緩站起身子來,仍低着頭,依人臣之禮,不去直視儲君。
太子被徐菀音晃得一晃,卻也不惱,隻心癢癢地看着面前的小郎君,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再聽她輕言細語說了句話以後,更是滿心要化作了水一般,忍不住柔聲回她:
“孤知道你字子由,便喚你作子由,可好?”
徐菀音聽太子聲音裡透着奇怪,無暇揣度,隻點點頭,便朝崇文館大門瞧過去。
今日的授課夫子,崇文館直學士俞珏大人已候在門口,卻是也不敢直視這邊。隻微笑着将兩手環抱着朝這邊行禮,朗聲道:“臣崇文館直學士俞珏,恭迎太子殿下、徐公子、郭公子入館進學。”
他微微側身,擡手示意館内方向,卻又恰到好處地避開直視太子面容,隻将目光落在太子袍服下擺的黼紋上,繼續道:
“今日講《貞觀政要》‘論慎終’篇,已備好茶案與冰鑒,請殿下與兩位公子移步。”
太子一壁說着“有勞俞大人”,眼神卻一忽也沒離開過徐公子的臉兒,直是滿懷欣喜,胸腔中洋溢湧動着一股熱流,仿佛都要泛濫成災了。
雖然那小郎君眼皮始終低垂着,但此刻的徐公子,已是站在自己身邊。
自己問了她話,她就會答;
自己看了她眼兒,她偶爾或也會回看自己一眼;
自己若牽了她手,她……又會如何呢?
想到此處,太子再也耐受不得,朝前一步,不由分說地伸手便牽起徐菀音的小手,拉着就往崇文館門内走去。
那細軟溫涼的柔荑甫一入得手心,太子心花怒放,一雙鳳眼似要放出光來,笑意絲毫掩藏不住。更忍不住将自己大手捏緊了那小手,在手心裡揉搓一番,大拇指老實不客氣地往那軟綿綿的小手心裡鑽入,慢慢摩挲。
那俞珏大人自是也聽過“太子好男色”的傳言,隻當沒看見,垂首候在一旁,等幾位學生入内。
太子伴讀郭仲能一直清冷冷地站在一旁,臉上保留着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見太子殿下牽了那徐公子的手,微微咬了咬嘴唇,待那牽着手的二人走到前面了,方擡腳跟了上去。
被太子牽了手的徐菀音卻是如芒在背,求助般地往若兮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若兮丫頭卻哪裡能有什麼反應,腦袋都快低到肚子上了。卻是知道自家小姐被那肆無忌憚的太子牽了小手,心裡不爽得緊。因她滿心裡想的,都隻是個宇文世子爺。能牽小姐小手的,當然隻能是宇文世子爺。
太子這不管不顧的肆意模樣,将徐菀音先前對他生出的那點“周到體貼”的好印象,霎時間消耗殆盡。心道這太子好生無禮,且是個不着調的,如何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在夫子面前,強牽了人手,還拽着人走呢。
心裡這般想着,小手便在他手心裡扭動着,想要扯出來。卻感覺他大手熱乎乎的,整個包住她小手,還拿個手指在她手心裡來回摩挲,卻哪裡扯得出來。
便這般不情不願地被太子拉着,一壁走上檻梯,進了館門,沿甬道一徑往裡。
那太子正一派“春風得意馬蹄疾”地暢意行走着,卻聽崇文館門外傳來一陣帶着些節制的呼喊聲:“殿下……”
伴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内侍省大監曹安疾步而來。他似已小跑了好一陣,額間一層薄汗在日光下泛着細密的光。
曹安趨至太子身後三步處,陡然止步,躬身一禮,嗓音壓得低低地道:
“奴婢參見殿下,陛下口谕,命您即刻往紫宸殿面聖。”
太子停步轉身,眉頭已是微微皺起。随着他手一松,徐菀音忙将小手抽将出來,退到側邊。
太子漫不經心地撫了撫袖口織金雲紋,淡聲道:“何事這般急切?竟要到這課上來喚。”
曹安上前半步,聲音更低,道:“殿下,宇文世子返京了,适才在禦前與陛下議事,陛下神色似有不虞……”
一陣穿堂風掠過,吹動太子腰間玉帶銙輕輕相擊,其聲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