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青梧院外的涼亭裡,一名身着淺黃衫子的秀美女子立在那處,身邊的丫頭手裡提了個食盒子。
那女子見二人騎馬過來,面上盡是明媚如晨光的笑容,快步從涼亭裡迎出來,輕輕淡淡的聲音說道:
“宇文表哥辛苦了。清纨聽聞表哥今晨起開始上課,便備了些晨間合用的點心送來……”
正是前些日子來府上的表侄小姐劉清纨。她是鎮國公爺宇文璧如夫人何氏的表侄女,年十七。按何氏與馮太夫人的意思,這清纨小姐此番過來,一則乃是侍奉老夫人,二則便是要令世子爺以媵妾身份納她入門。
宇文贽回京後,已是見過了劉清纨。馮太夫人又專門請他過去說明了家裡人的想法。
其時,那宇文世子滿心滿腦都被小徐郎君的麻煩事兒占據着,哪裡有情緒來操心旁的?更何況乃是納妾這類事,更令宇文贽頭大。他剛剛才被個小郎君迷得神魂颠倒,轉頭卻要與個陌生女子做夫妻,如何使得?
因此上,宇文贽隻是個搖頭為先。
馮太夫人先是不明白。後來聽璞玉等丫頭說了些栖羽閣徐公子的情由,把個老太太驚得,也不管到底是哪樣情形,先去栖羽閣點了點柳媽媽,心裡卻打着主意,無論是捕風捉影,還是确有其事,不能讓劉清纨知道這檔子事。且讓她多與孫兒接觸。那般美貌又懂事的一個閨秀小姐,還怕她沒法牽住孫兒的心麼?
卻說劉清纨那頭,又何嘗需要馮太夫人提點呢?自她一見宇文世子,那顆芳心早已暗許。
她先前就聽表姑何氏說起,宇文家這位世子文武兼修、俊旄倜然,更深得皇帝賞識,便是在整個京城,都是無人能及的人才。
待得親眼見到宇文贽,方知表姑所述,竟不及公子之萬一。
閨閣中的小姐,本就沒怎麼見過外廂男子,對所謂“俊秀公子”的印象,幾乎都從話本戲折子裡得來。卻哪裡真正想象得到,一名身姿挺拔高大、面容俊朗如玉、氣質更是優雅翩然的少年世子,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沖擊。
竟是一見之下,便如被宇文世子拿劍刺中了心房一般,整日裡痛楚難忘。又加上馮太夫人态度明确,便死心塌地要交付自己心血,去對自己的“未來夫君”做盡所有溫柔小意。
此刻見宇文表哥從校場歸來,馬上竟還擁着個那般明豔俏麗的小……公子?
若不是丫頭們先就告訴過她,世子爺的小伴讀,是個長相秀美無匹的小郎君,劉清纨此刻必會将那被表哥圈在胸膛間的貌美人兒,看作個顧盼生姿的小姐。
縱然知道那是表哥的小伴讀,劉清纨心裡還是沒來由地泛起一陣酸意。表哥攏着他,那小心翼翼又難掩快意的模樣,竟像極了話本子裡寫的“意似鴛鴦飛比翼,一若影相随”。
見那小伴讀看向自己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劉清纨也沖她福了一福,張嘴剛說了聲:“徐公子安好……”
便聽宇文世子從那馬背上扔下來一句:“清纨小姐有心了,我與徐公子立時便要就學去,不便停留。”
竟是兩腿一夾馬腹,徑直朝一旁的栖羽閣過去了。
徐菀音本來見這表妹甚是有禮,又給宇文贽帶了早飯點心來,心想栖羽閣就在跟前,自己趕緊下馬回去收拾吧。兩手往馬鞍上一撐,便想下馬來。
力剛使出一半,卻覺出身後那人将攏在自己身周的雙臂一緊,便卸了自己的力,馬兒已點着蹄,朝栖羽閣而去了。
也不知世子爺的小厮友銘是從哪裡鑽出來的,竟已把栖羽閣院門打開來。宇文贽一提缰繩,徑直騎馬進了栖羽閣。把個表侄小姐劉清纨清清冷冷地晾在了外頭,她心裡一陣委屈襲來,眼圈兒已然紅了。
宇文贽一直将徐菀音送至廂房門口,自己先一躍而下,然後伸手便要扶她。
徐菀音卻忙道聲:“使不得,多謝宇文少主送我……”一邊說着一邊已是躲過了他手,姿勢甚美地躍下馬來。
一溜煙便進了廂房,嘴裡已一疊聲地喊道:“柳媽媽,快快快,來不及了……”
剩宇文贽在身後,臉上那寵溺的微笑被友銘看在眼裡,隻歎口氣,心道,世子爺這般模樣地看着徐公子笑……還是對着個背影笑,他怕不是真的對那徐公子……
待徐菀音忙慌慌地被柳媽媽塞了兩口早飯,又洗身、梳發、換衫,一應事務做完出了廂房門時,便見那已換上了一身靛青襕衫、風姿卓然的宇文世子,帶着一身清新檀香的氣息,站立于院中,身旁的玄霜馬兒也是靜悄悄的候着。
她已無暇多想,方跨得幾步過去,不知怎的,又已上了那玄霜馬背,身後那人也是輕飄飄上了馬,“駕”的一聲,二人一馬已出了栖羽閣院門。
跟在身後捧着書袋的若兮已磕了半日的糖,甜得她竟連氣兒都喘不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