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今日内急大發了。
先是天還沒亮便被柳媽媽拽起來,到小廚房替公子準備早飯。
食盒子剛裝明白,上武課的包袱還沒徹底清點清楚,公子已經急吼吼地出院門了。
她隻好扛着個浮皮潦草捆紮起來的包袱,吭哧吭哧跟上去。
一路上,她都在内急。
公子上武課時,若兮四處轉悠找茅房,發現那西校場,竟然沒有茅房!
公子的武課上完後,若兮又一路叮咣地跑回栖羽閣。一進院門,正好看到沐浴後一身清爽、氣宇軒昂的世子爺,牽着馬兒站在院中。
正要感歎世子爺好生養眼,卻見自家公子一副更加養眼的小模樣出了廂房。
然後,自家公子就那般自然地走到那馬兒和世子爺跟前,仿佛候在那處等她的,是自家夫君一般……
那世子爺微微笑着,手臂輕舒,虛扶着她纖腰,待她上了馬,自己也騰躍而上。
然後,世子爺便輕輕擁着公子,施施然馭着馬兒出了院門。
若兮快被甜暈了過去。
這邊還喘着氣呢,柳媽媽便過來将公子的書袋遞給她,讓她趕緊跟上。
醒過神兒來剛跑了幾步,便感覺肚子“咕咕”一陣呼噜,心道不好,忙跑回院内,沖入茅房,幸喜還算及時,總算将尴尴尬尬存了一清早的貨,卸了個幹淨。
才又在柳媽媽唠唠叨叨的催促聲中,重新背好書袋,往漱玉軒奔去。
知道已是晚了不少時間,腳底便是躊躇。到了那漱玉軒門口,見世子爺的小厮友銘候在廊底,便要過去與他一處。
友銘卻是一見若兮便嘻嘻笑起來,道:“你還敢來麼?你家公子可是慘了,正在裡頭罰跪呢!”
若兮吓得腦門一痛,心道莫不是因為自己來晚了,公子需要拿書袋裡的物事耽擱了,才被罰跪的?
友銘見她吓得腿軟,更是樂得咧嘴,又道:“我看啊,你家公子今天一整日,怕是都别想起得身來,正常上課了。”
原來今日文課上,徐菀音還沒上課多一會兒,便結結實實将夫子得罪了。
那由皇帝親自委派到這鎮國公府漱玉軒任教的太子太傅杜蘅大人,高度近視,執書時幾乎貼面而視。
他不知從哪裡聽來,關于宇文世子的伴讀徐晚庭“文課待考、武課了了”的名頭,于是今日這頭一堂課,便想着須出個題目,考較這徐伴讀一番。
便眯了一雙半盲的眼,慢吞吞道:“宇文世子的文章武功,老朽都是知道的,隻願做些錦上添花的事,能為宇文世子助力得一分,便是一分……”也不知對着哪個方向,将手中折扇朝天拱得一拱。又道,“至于徐生晚庭……”
徐菀音腰兒挺得筆直,趺坐在地,聽夫子點她,更是凝神靜聽。
杜蘅:“老朽這雙眼睛不中用,徐伴讀當日的考卷,老朽無緣得見,那便罷了……”
徐菀音聽他說起自己的考卷,慚愧之意立時湧到腦門上,心想,那答得稀爛的考卷,幸好您沒看。
杜蘅:“但是,若要跟上老朽的課,還是得知道知道,徐伴讀之學養功夫,到底做到哪一步了。”
徐菀音立時緊張起來,低低答道:“是……”
宇文贽趺坐一旁,看徐菀音那緊張的模樣,竟也跟着揪起心來。
杜蘅:“《韓非子》載:楚人有直躬者,其父竊羊而子告官。令尹曰:‘殺之!’以為直于君而曲于父……”
杜大人緩緩說的這麼一段,乃是一個經典的忠孝矛盾故事:父親偷羊,兒子告官。卻被官家判了兒子死罪。因為他忠于了皇帝,卻不孝于其父。
徐菀音有些茫然,也不知杜大人要就此考較自己什麼。
那杜蘅大人說完這故事後,頓了一頓,好似看了一眼宇文贽,又好似啥也沒看,問道:
“徐伴讀,若世子犯禁,汝……當告發否?”
徐菀音一愣,嗫嚅道:“若世子犯禁,我……自然……當告發之。”
杜蘅呵呵呵笑起來,對宇文贽道:“宇文世子,如此伴讀,汝當勸之歸矣。”
宇文贽剛要說話,杜蘅卻又擡手制止了他:“徐伴讀,你竟不管世子犯的何禁,便要告發他了麼?”
徐菀音小臉漸紅,答道:“既是犯禁,便該……”
杜蘅聽她答不下去,打斷她道:“徐伴讀此言,與那偷羊之子,又有何異?若交予官家來判,徐伴讀你,恐怕也是個死罪。”
徐菀音卻是不服,回嘴道:“夫子此話不妥,晚庭就便是告發世子犯禁,也無不孝之過錯,為何便要被判了死罪?”
杜蘅眉峰一擡,盲眼一瞪,道:“不可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