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人來薄家商讨訂婚事宜的時候,薄玉卿正在莊園新開辟的土地裡種蘿蔔。
灰色園丁背帶裙系在腰間,頭頂戴着淺棕色草帽,帽檐紮了一圈青青綠草。純白手套攥着鋤頭一下一下鑿着土地,時不時蹲下往小坑裡撒一把擱置在腳邊蛇皮袋裡的肥料。
高腳水壺悠哉悠哉噴灑在已經冒出小苗的蘿蔔上,薄玉卿用手背蹭了蹭額角的薄汗,看着茁壯成長的小苗哼起不知名小調,心情還算愉快。
炎炎夏日,豔陽高照。年瑞吭哧吭哧扛着蛇皮袋跟在勤勞的銀發園丁身後,一邊拿着小風扇給園丁散熱,等園丁覺得口幹,還要及時送上冷飲。
兩人身後站着一排傭人,手裡拿着小冰箱等各種降溫工具。
薄荷冰隻被抿了幾口,年瑞轉身在傭人餐盤換了杯雪梨,随口說道:“過兩天開學,小玉是準備把這些小蘿蔔送給新同學嗎?”
他倒要看看哪個新同學有這好福氣,能吃到小玉親手種的蘿蔔,他要和這些人好好認識一下。
雪梨偏甜,加了些百合花香,薄玉卿小口啜了幾下就放了回去。
“給謝玄英的。”
薄玉卿淡淡地說。
成年禮過去一月有餘,有關薄謝兩家結緣的流言在圈内傳得沸沸揚揚,偏偏兩家都沒有否認,反而任流言愈演愈烈。
都是些什麼:
【驚!震驚帝都全家,B家那誰和X家那誰,潮熱期如狼如虎幹柴烈火,最終瞞不住奉子成婚!】
【當了十八年Alpha的我最後分化成Omega,被死對頭XXOO了!】
【隐忍愛意二十年,終于在心上人十八歲時将對方吃抹幹淨】
……
樂子人看熱鬧,都是私底下開玩笑,不敢鬧到當事人面前。任誰也不會相信,素來水火不容的二人能夠喜結連理。
“誰?”年瑞将蛇皮袋丢一邊,掏了掏耳朵不确定地問道。
薄玉卿擡眼看了眼蔚藍天空,萬裡無雲,不會在夜裡突然下暴雨。他撇了撇,難得耐心重複:“蘿蔔,給謝玄英種的。”
面容有一瞬的抽象扭曲,年瑞控制表情,糾結的說:“憑什麼?”
剛剛還迎風搖擺的翠綠小苗被蛇皮袋壓的奄奄一息,薄玉卿盯着半根不到的綠葉,語氣惡劣的說:“袋子,拿起來。”
年瑞:……
他一把将袋子從地上拎起扔到十米遠,臉頰有些氣鼓。
想到爺爺前幾日細細的囑咐,薄玉卿蹲下繼續搗鼓綠苗,玉白指尖撚着破碎的嫩芽邊邊說:“憑他即将是我未婚夫,我未來要仰仗他。”
嗓音帶着輕笑上揚,眼底情緒卻是實實在在的陰冷嘲弄。
年瑞嘴唇蠕動,他早在長輩那裡聽說這場商業聯姻,說是薄家倒貼也不為過。
資源豐富的礦山,數不清的珠寶鋪子,數不清的産業鍊合作。
不管薄玉卿分化成Alpha還是Omega,這份厚禮會一直保證薄玉卿日後在帝都的地位。
“大概是這次分化意外讓爺爺感到着急,迫切地想要幫我尋找下一個靠山。”薄玉卿聳了聳肩,草帽遮擋的眉眼在他微微仰頭時露出,金眸染淡淡,“爺爺覺得我還是剛失去父母時無措隻知道哭的小孩子,而我也無法向他證明我已經長大了。”
“畢竟,”說到這薄玉卿抿了抿唇,傾斜脖頸,特制抑制貼牢牢貼在腺體上,不洩露與接收一絲信息素,“我總是讓他擔心。”
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王子呀。年瑞心底默默想着。
剩餘雪梨被一鼓作氣灌進口中,杯子放回去,年瑞說:“商業聯姻而已,用不着給謝狗太多态度。”
鋤頭一把抗在肩上,年瑞露出笑容,“喜歡吃蘿蔔是吧,我保證把園子種滿,讓謝狗吃個夠。”
薄玉卿擡頭奇怪的看了眼年瑞,草帽檐遮擋的陽光傾斜一絲進眼底,映得金眸極為璀璨晶瑩,把那句蘿蔔是謝玄英最讨厭的食物咽了回去。
算了。
黑發Beta穿着灰色制服一路小跑過來,調整完呼吸後彎腰對仰躺在沙灘椅上戴着墨鏡看紅發青年耕耘土地的薄玉卿說道:“小少爺,謝家今日到訪,管家先生讓我詢問您是否更換衣物去玉溪廳見客。”
鮮紅的西瓜榨汁在手心捧着,薄玉卿松開咬住的吸管,慢吞吞地說:
“不去。”
過了一會黑發侍者飛奔重返回來,氣喘籲籲的說:“小少爺,謝三少已經在來玉桂園的路上了!”
薄玉卿輕輕啧了聲,将吸管咬出細密齒痕,又看了會埋頭施肥的年瑞,才從沙灘椅直起身,對侍者淡淡說:“我知道了。”
過了好長一會,年瑞終于能從黑泥土地裡擡起頭,轉身發現身後一片空蕩蕩,連個侍者都沒有留。
玉桂園分好幾個區域,栽花種草都在這裡。穿越雪松樹林,入眼的是被衆多玫瑰花圃包圍着的一架紫藤花秋千,秋千上坐着一名飲酒的銀發精靈。
藤蔓攀附在繩索,朵朵紫色小花點綴其中,薄玉卿仍然戴着紮了一圈青青綠草的草帽,手中拎着磨砂酒杯時不時小酌,漫無目的地用腳尖點着地面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