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鳴:“我不能帶你走。”
一隻遭人垂涎的妖獸跟着弱小的懸賞犯進入人界,想也知道結局會如何。
昨晚如果不是金寶出手,别說斑斑,就連我自己也會折在血旗宗手裡。
斑斑手足無措,緊張地在原地轉了兩圈,卻笨到不知道該如何勸說,隻能一次又一次拿尾巴纏住梧鳴。
普通修士要想帶走并藏匿斑斑,其實很容易,隻需要結契就行。
書裡寫了,人族可以與妖獸簽訂多種契約:在妖獸忠誠的情況下保持平等關系的獸契、與妖獸保持合作關系的平契、強制與妖獸結契的血契……
與妖獸結契後,人族修士會擁有獨立的禦獸空間,從此與妖獸同心同靈。
可她是妖。
書上說,妖族隻能與妖獸簽訂一種契約——奴契。書中隻是略提了一嘴,沒有詳細記錄。聽聞此種契約結契複雜,妖獸會徹底失去自我,成為對主人死心塌地的奴隸。
她不可能讓斑斑成為奴隸。
梧鳴醒來後,面對的情況糟糕透頂,斑斑的存在給她帶來了少有的安甯。
梧鳴揉了揉斑斑的大腦門,熟練地爬上它的脊背坐下:“别哭了,再載我一程吧。送我出這片山林。”
斑斑愣了愣,難怪眼睛糊糊的,有點看不清,原來我在哭嗎?
一路無言。
豹妖雪白的影子躍動在山林之間,身着黑色鬥篷的少女赤着腳坐在妖獸的背脊上。
今天斑斑跑的特别特别慢。
當太陽高高挂起時,一人一獸終于穿越了碧落山脈。遠處已經能看見人族的城鎮,梧鳴拍了拍斑斑:“到了。”
斑斑卻沒有停下。
為什麼啊,明明我今天已經盡力跑的特别慢特别慢了,為什麼目的地還是那麼快出現在了眼前。
哪怕最終到達了山林的邊界,還是不想停下。
帶我走吧。
我不想再一隻獸留在山裡了。
我喜歡每天采果子回山洞後,你會一個個将不能吃的果子挑出來,一遍遍教我這些不能吃。
我喜歡晚上背着你去捕獵,總是有數不清的,甜滋滋的丸子吃。
我喜歡你抱着我的尾巴休息前,總是會說我的皮毛漂亮。
我願意陪着你下山,我想跟着你一起走。
“斑斑!”梧鳴大吼一聲。
血脈中自帶的恐懼吓得斑斑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就像兩人初見時一樣。
為什麼突然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把我丢掉……
淚水在斑斑的豆豆眼裡打轉。
“斑斑,你知道那裡有什麼嗎?”梧鳴翻身落地,指着城通往城鎮的道路,“那裡有無數的修士,每一個人都比我強一百倍、一千倍!也會有比你強一百倍、一千倍的家夥出現。你這種笨蛋,會被做成毛皮大衣,或者再次被人捉走,強制結契變成圈養的寵物!”
斑斑低聲嗷嗚一聲,還想說些什麼。
梧鳴轉過身,一把摟住了它的脖頸:“之前答應過你,幫我做幾件事就放你一馬。我不騙你,你現在自由了。”
“嗷嗚……”大騙子,你說過要治好我的耳朵,你還沒有做到。
梧鳴松開懷抱,拍了拍它的腦門:“這麼傷心做什麼,又不是生離死别。我們還會再見的,對吧?”
還會再見嗎?
斑斑的淚水打濕了面頰上的毛毛,本就有些埋汰的大臉盤子看起來更醜了。
就在這時,梧鳴背在身後的手指突然弓起,指甲輕輕劃過掌心,一絲血氣從中湧出裹入了微弱的白火之中。
“狙血!”
斑斑一怔,在還未反應過來時,血火便已沒入它的眉心,一抹紅痕随之浮現,清澈的眼睛也随之失神。
梧鳴的聲音出乎她自己意料的冷靜:“斑斑,去煉魂山脈尋一隐蔽處修煉,途中不要回頭。”
斑斑幾乎是與意志進行了強烈的抗争,最後一次蹭了蹭梧鳴的肩膀,喉間嗚嗚幾聲,頭也不回地沖進了密林。
梧鳴站在原地,身旁空蕩蕩的。她目送着斑斑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一點兒蹤影。
純白色的影子像太陽無法照射到的一縷幽魂,斑斑一路狂奔,這可能是它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比晚上狩獵時跑的還要快。
再快點,再快點!
我要快點到達煉魂山脈,我要快點完成她的命令。
它一直跑啊跑,直到跑回山洞才停下。
它坐在山洞門口,氣喘籲籲地看向裡面,裡面空空蕩蕩,再也不會有人揪着它的耳朵,告訴它什麼不能吃,告訴它什麼有毒。
它将爪子探向脖頸上的儲物袋,卻發現旁邊綁着一個琉璃瓶子。
裡面裝着對每個妖獸都充滿緻命吸引力的液體——梧鳴的血液。
斑斑的眼神愈發明亮。
是剛才擁抱時,她偷偷系上的?
山洞裡還殘留着她的氣息,可斑斑沒有留念,它聽從着梧鳴的指引,繼續往碧落山脈深處跑去。
它跨過一座又一座山,淌過一條又一條河,它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看向面前盤虬卧龍的幽暗森林,它确信自己來到了梧鳴所指引的終點,煉魂山脈。
斑斑用嘴巴緊緊含住琉璃瓶子,無論前方有什麼,它都不會害怕了。
“再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