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生彎腰伸手的時候,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先一步夠到手機。
姜澤低頭替他撿起了手機,透明的手機殼已經有些泛黃,裡面還壓着一張醫院的單據。
因為動作的原因,兩人靠得很近,男生正彎着腰,背部的衣料有些緊繃,能想象出下面隐藏的力量感。
隔着鏡片能看見他低垂的眉眼,硬朗的眉骨讓人顯得有些兇相,寬厚的肩膀讓姜澤有些熟悉的感覺。
是昨天的服務生。
“謝謝姜總。”服務生起身時帶起一股淡淡的氣息,也許是洗衣液的香味。
姜澤懶散的狐狸眼此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再探究時他已經落座,氣味消失得一幹二淨。
姜澤對這種味道很是熟悉,二十多年來的每個日夜他都懷抱着這種氣味睡去,這種氣味被他弄丢幾個月。
每個夜晚都陷入失眠的痛苦。
音樂會開始時燈光瞬間暗了下去,台上的小提琴手開始緩緩拉動琴弦,樂器的合鳴聲在劇院裡回蕩。
姜澤一手撐着頭看向台上的情緒激昂的指揮,也許整個廳隻有他被排除在音樂的熏陶外。
他的心跳得有些快,激動的情緒讓蒼白的臉頰有了些血色,仿佛在那一瞬摸到了稻草的尾巴。
是剛剛一閃而過的氣息讓他對左邊的服務生生起了這場音樂會唯一的好奇心。
左邊的座位突然傳來了拉拉鍊的聲音,對聲音極其敏感的姜澤忍不住側頭看了過去。
音樂廳裡不太通風,服務生脫下衣服将外面的連帽衫脫掉後露出了裡面的白色短袖,在他調整姿勢的時候,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上面卻布滿深淺不一的疤痕。
看着像被尖銳利器劃過的痕迹,傷疤看着也有些年頭了,在酒局的時候姜澤窺見了其中一角,被藏起來的皮膚下殘留着更多的傷痕。
服務生察覺到姜澤的視線,安靜地看着他,似乎想說些什麼。
窺探别人隐私是不太禮貌的行為,姜澤收回目光坐了回去,順便往右邊挪了挪,他現在更關心的是身旁的味道,隻要稍稍側鼻就能聞見。
淡淡的,仿佛被陽光輕吻過的氣息。
姜澤不自在地拉了拉領帶,失去了離場的念頭,台上的人們兢兢業業地演奏着樂曲,他的注意力卻開始分散。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樂聲離他越來越遠,數月的疲憊像破開堤岸的潮水般向他襲來。
把人類比成電器,睡覺的質量就等于充電的多少,姜澤現在的狀态就像超長待機之後電池快耗盡的機器。
總而言之,應該是快要猝死了,昨天還要抽空去應付衛成弘,直到現在已經算精疲力盡。
前幾天姜澤開會遲到被田曼發現暈倒在休息室裡,喝了點葡萄糖加班結束之後才請了家庭醫生幫忙打吊瓶,畢竟去醫院會影響到股價,繁群不能再有第二個姜總住院了。
但姜澤還會緩慢地思考在這裡睡覺姿勢不太好看,也沒有一點安全感,他應該離開然後去車裡好好睡一覺。
這樣想着,下一秒姜澤便合上了眼睛。
他左手支撐着垂下的頭,另一隻手抓着手機,服務生看過去的時候,很難不注意到對方有些纖細的手腕,低垂的頭晃着手腕搖搖欲墜。
倒數幾秒之後,在柔和的音樂裡,姜澤的手滑到了一旁,頭直直撞向服務生的肩膀,修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最終化作不耐煩的哼聲,姜澤很自然地調整好位置後很快又陷入沉睡。
調整之後的位置比起肩膀更加舒适,那張蒼白的小臉大半都埋在了服務生的胸口。
服務生比姜澤臉還大的手掌輕觸着他的額頭,确認對方隻是睡着之後緩緩收了回去,他并沒有推開姜澤的想法。
突如其來的接近隻是意外,姜澤沒有認出他。
厚重的鏡片下漆黑的眼睛隐晦地打量着懷裡的男人,姜澤在他身上蹭亂了發絲,比起清醒時淩厲的模樣,現在看起來格外的柔和,瘦削的臉頰靠着他的胸口倒顯得有些肉。
姜澤遲鈍地蹭了蹭柔軟的胸口,眼前閃過音樂廳裡昏暗的燈光,在煩人的小提琴聲中再次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