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鶴和聶小倩都很能理解村民們的想法，并不會簡單的斥為愚昧，而是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東漢許慎《說文》釋“疫”曰：“民皆疾也。”

意思的大家都得病的情況叫做疫。

而面對疫病的态度呢？

通常是認為跟玄學相關聯，在上古的時候，疾病的産生和天災的降臨一樣，都是神明意志的結果，而基于這樣的觀念，百姓們大肆的祭祀瘟神，以求它把瘟疫撤走。

但在此時的大多數的人眼裡，緻死的才叫病，至于别的，那大家不都這樣嗎，賤人就是應該吃苦的。

而在這種，因為過的太苦，為了活下去不得不為苦難找借口，把它合理化，來達到麻痹精神的情況下。

而現在，人們發現，原來這些常見的苦難，是可以預防和免除的，因此而産生的狂亂的思潮和猜測，以及無法面對真相，而産生的逃避就無可計量了。

張氏也因此發現，要做一件好事，隻惠及很少一部分人，是沒辦法形成規矩，讓人們自覺維護的，相反，還會迫使那少部分的人，為了不成為衆矢之的，而舍棄自己唾手可得的東西。

這不能說聰明，也不能說愚蠢，隻是在某種特定環境下的生存智慧，也許你會說，人應該随着環境的改變而變動，用行動去驗證想法，但你也得承認，聰明的人是少數，從衆不聰明也不安全，但起碼不用受到來自同伴的攻擊。

人雖然是高級動物，但要洗去身上的動物性需要靠教育和吃飽穿暖，再過個幾代，才能培養的出來動物性稀少的人，但是現在，卻沒有這個條件。

封建社會最主要的問題，從來都不是重男輕女，而是人并不把自己當人看。

所謂的階級觀念深入人心，人民在看自己的時候，天然就覺得自己應該吃苦，也許是因為皇帝施展的愚民政策太過管用，也許是階級之間的鄙視，加重了已經被現實磨砺之後，本來就很疲憊的民衆們，因此再次加重了自我矮化的的情緒。

總之！

這其中的緣由，又哪裡是一兩句能說清楚的呢？

歲金一直都在暗中觀察張秋鶴這邊，看見村民的行為，莫名的聯想到了，她那個時代依舊存在一個劃分階級的國家，上位者經常污蔑貧民會黑魔法，如果商戶對貧民好，就是要找貧民學習黑魔法，不然的話，為什麼你一個商人老爺，對賤民這麼好？

結果，賤民們的生活越來越苦，也開始自我催眠，自己有黑魔法，覺得自己死了，能變成惡鬼，去撲殺壞人，但是實際上，老家不是西遊記，沒有死掉的第二條生命，死了就是死了，塵歸塵，土歸土。

所以！

張氏會怎麼做呢？

首先，她并沒有因為百姓們不許妻女過來看病而生氣，而是态度如常的上山采藥，其次，她也沒有因此疏遠女眷們。

而是教導她們一些不廢水，就能盡量清潔自己身體的方法。

然後，張秋鶴得到了歲金的回信，并且歲金捎來了一些能迅速長大的果樹的種子，和制造肥料的辦法，但是這些肥料需要一個公共廁所，按照比例跟果樹落下的樹葉，以及一些礦物燒紙的粉末混合，然後發酵。

這種事情需要得到村長的配合，同時，此時的人已經知道糞便可以肥田，牲口在路上拉屎都要快點撿走，挑去埋進田裡，祈求一個好收成。

但兩人卻并不害怕村長不同意。

隻是此時卻不是拿出這些東西的最好時機。

而最好的時機在....

風吹寒風呼嘯，冷風潇潇，萬樹千樹扮銀裝，雪似落花，下凡來。

青草無須祈求，自然被白色棉被蓋彎腰，狗熊自是冬藏，舔舐着沾滿了蜂蜜的熊掌，鳥穿新衣，白身長尾，鷹擊長空，震落蒼松落簌雪。

人呢，也要開始保暖了，自是袖子縫兔子毛，圍脖的領子是狐狸毛，身上披的是绫羅綢緞裹着棉花縫制的蓬松柔軟的新衣。

張秋鶴和聶小倩褪下了粗布麻衣，穿上了鮮亮的裡襯，才在外裹了一身的粗衣，看似跟村民們打成一片，但張秋鶴的臉是紅的，充滿血色的有光澤的，是溫暖的，是健康的。

村民們的臉色也是紅的，是破裂的，幹燥的，瘦削的，蠟黃的。

張秋鶴的衣服是鼓的，是填充着皮毛和棉花的。

村民們的衣服也是鼓的，可惜填的是稻草。

張秋鶴因為修仙，從小也吃得飽，身高從一米七，變成了一米八。

村長雖然是村長，還是世襲的村長，身為男子也少有吃飽的時候，身高隻有一米五左右。

渾身是方便發力的肌肉，筋骨突出，人極其的瘦，很局促的把張秋鶴迎進門，又讓自己的兒媳把大門打開，方便過路人看見，以此來表示，彼此并無什麼越矩的地方。

張秋鶴也不廢話：“我從仙人的那裡，求得了一批仙果，隻是這仙果刁鑽，需要幾十年才結仙果，我需要人來幫我種樹，報酬就是這些果子如何？”

村子還沒來得及發話。

就見張秋鶴幹脆的把種子丢在庭院的正中央，這裡原本是一片空地，卻突兀的生長了一顆巨大無比的桃花樹，不一會，就開了滿樹，這桃花還不是那種深紅色的常見桃花，也沒有長綠色的樹葉，而是那種淺粉偏白，紅的非常的鮮亮柔和，雖然桃樹高大，但是這些果子卻極其的懂事，頂上的花朵怒放，卻伸出無數常且柔韌的枝條，而那些多汁的蜜桃，就挂在上面，桃生的極其多，人稍微踮腳就能從最頂上掐下來一串，一根藤蔓上就有七八個大桃子，這些桃子隻在離地面很近 ，又落不到地下的情況才結果，要是被掐掉了藤蔓，很快就會重新再長長，然後再結果子。

屬于是達成了美觀性和實用性于一體，就連根系也很懂事的往地下長，不會動搖宅基地，也不會頂開牆和路面，還能起到加固地基的作用。

這不科學。

但很仙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