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鸢與郁緻有過一段露水情緣,卻從未來過郁家老宅。
這是一棟老房子,蹊跷地坐落在南城市中心最為僻靜的一處地皮上。
它年事已高,青灰色的牆磚上擁擠地鋪滿了爬山虎;新主人對此漠不關心,任由這棟民國老屋被藤蔓和雨雪風塵磋磨得褪色。
顧鸢進了門。炎炎盛夏,他在這棟三層小樓裡打了個寒戰。
郁家人那沉寂冷郁的氣質,在這裡找到了源頭。
“顧先生。”領在前面的人,朝他微微躬着腰。
對方就是打斷他與穆弘親密交流的人,即使面對着開門時衣衫不整的顧鸢,态度依舊端正恭敬。
他客客氣氣将顧鸢請到了這裡。
說實話,顧鸢還挺喜歡他們這種老舊做派。
這個家族出身并不幹淨,除去老頭子就算不得什麼正經人之外,再往上推一輩;郁家的原始積累,是倒買倒賣賺來的戰争财。
這家人生來便道德感薄弱,冷血得令人生畏。
也因如此,他們也少了許多位高權重者的快樂。其一便是,踐踏别人并不能給郁家人帶來任何成就與快感。
顧鸢不在乎别人看輕自己。
但他又不是犯賤。旁人要是能端着點态度,自然也是能把他哄高興的。
“讓你帶我來的人是誰?郁緻?還是郁朝雲?”
面前人的神情微妙起來。
顧鸢極會讀人眼色。他回頭一看,那郁朝雲果然站在背後,默不作聲地看着他。
比起前兩次見面,郁朝雲的心情明顯沒那樣不渝。
許是因為顧鸢這次沒有膽大包天地碰瓷穆弘,也或許是因為有一群倒黴鬼,替顧鸢承擔了額外的怒火。
他聽說幾日前,有一群富二代聚衆亂搞被條子掃了。雖說第二天就被家裡人保了出來,可畢竟是進了一趟局子,該有的面子裡子算是丢了個精光。
這事是郁朝雲做的。
事件離奇,起因也吊詭。就連這群富二代都想不明白自己哪裡得罪了對方,感覺像是白日走在大街上,突然被路過的陌生瘋子扇了個大嘴巴一樣倒黴。
顧鸢心想,這也不能全怪自己。
他那天拍了視頻,收到的人很多。但偏就這幾個缺心眼四處亂發嚷嚷,這不活該被郁朝雲抓了個正着嗎?
想到這裡,他聳了一下肩膀。
“郁總,今天找我是來秋後算賬了?”
郁朝雲垂了下眼。
這人長得其實很端正,如同祖上那軍閥老爺一般正派英俊,可惜骨子裡就是個切切實實的壞種,被陰氣的老宅浸透得令人生畏。
他開口讓顧鸢跟自己去書房,依舊是那副不好惹的郁總氣派。
顧鸢從中看出些叔侄倆的區别來了。
老男人顯然對自己的欲求誠實許多,即使被小了十幾歲的情人挑逗得老房子着火,也坦坦蕩蕩從不遮掩。
郁朝雲則是經典款的傲嬌總裁,那張嘴能比牛子還硬上十分。可惜,顧鸢早就對這款免疫了。
他那原本讨好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咽回了肚子裡。
“郁總。”顧鸢笑眯眯地說:“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和你叔叔長得還挺像的。”
*
顧鸢很擅長用雄競激起男人對自己的虛幻愛意。
他也因此吃過許多虧。醋海濤天的男人們多半很粗暴,常将一些暴力行為詭辯成情趣,迫不及待地傾倒在他的身上。
但這招對郁朝雲并不管用。
對方看了他一眼,皺眉的表情似是厭煩,又像是在忍耐些什麼。
“不要擺弄你的那些小把戲。”
顧鸢跟着他,來到了二樓的書房裡。
這裡的書房崇尚實用主義,桌上隻擺着一摞文件,恰好是一天的工作量。靠牆的書架上的書,除去幾本确有折痕外,其他位置便空蕩着,起不到那本應用來炫耀主人學識的作用。
這間書房的主人,肯定是個無聊的工作狂。
顧鸢如此判斷。
“你在刻意接近我。”郁朝雲說。
他站在桌邊,敲了敲桌面。顧鸢理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召喚自己。
——且是個沒有情趣的家夥
顧鸢又給書房主人加了一條備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