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同學來也不說一聲，”江慧去廚房給方知翊倒水喝，“小方啊，想喝什麼自己去冰箱拿……小琛，你去給你同學拿。”

“哦。”夏憬琛站起身準備去拿，結果手腕被拉住了，兩人坐在卧室的沙發上，方知翊低聲說，“不用，我不喝。”

夏憬琛還是站起來了，說給他拿瓶可樂。

江慧切了一盤水果，回家來來回回走，也沒看見方知翊放個書包什麼的，就看見了桌上的蛋糕，過來客廳問：“小方，那蛋糕是你買的?”

方知翊“嗯”了一聲：“給妹妹買的，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你說你這孩子，來就來了，還買什麼蛋糕……今天過來是和小琛一起寫作業還是……”

夏憬琛拿着可樂出來說：“排練英語節，我們報了一個節目，我彈琴，他唱歌。”

江慧眉頭皺了皺，對着夏憬琛說：“你又報這些又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的活動，你現在應該以學習為重……”

夏憬琛深吸了一口氣抿着唇沒說話，反而是身邊的方知翊出聲了。

“阿姨，既然夏憬琛他會彈鋼琴，而且彈的也好，他也喜歡，在不影響學習的情況下，适當發展一下愛好也可以。”

江慧語塞了下，頓了頓，歎了口氣說：“你是不知道，他呀，初中的時候就老愛參加什麼藝術節，一參加成績就下降。”

夏憬琛擡頭，因為生病臉色比平常也不好，說：“我隻參加過一次。”

江慧被兩人接連堵嘴，臉色不是很高興，搖了搖頭走了。

方知翊擡手捏了捏夏憬琛的脖頸，溫聲說：“沒關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沒有錯。”

夏憬琛“嗯”了一聲，“我也覺得。”

他早就習慣了，但他沒想到方知翊剛剛會開口，像是打破了和江慧這麼多年來無所無謂的平衡。

是指針隻偏向他的天秤。

方知翊餘光又瞥到了譜架上的那一抹小小的金色，估計是時間太長了，顔色快要掉了，他正有意要換個話題，就擡了擡下巴，問：“那是你刻的?”

夏憬琛擡頭看了一眼說，說是。

“你的名字?”方知翊問。

“不是。”

夏憬琛站起身坐回了琴凳上，背對着鋼琴，面對着方知翊，手不經意的捏着礦泉水瓶。

“六歲剛從鎮子上搬上來的時候，小區裡有一戶人家，那戶人家的小孩很會彈鋼琴，我當時特别羨慕，我就跟我媽說我也想學。”夏憬琛低頭扣着礦泉水瓶的标簽紙，淡淡的講着那些其實不是很重要的經曆。

“我媽說算了吧，就算我學了以後也不走這條路，還要花那麼多錢，但我就是喜歡，後來我有時間就站在那戶人家的窗口看那個小孩彈鋼琴，”夏憬琛笑了一聲，“跟個傻逼一樣，不過幸好人家是在一樓。”

方知翊也跟着笑了一聲，起身和他并排坐着，順着問：“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被彈琴的那個男孩發現了，他就跑出來問我為什麼天天偷看他，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發現我了，我當時慌得就想跑……”

夏憬琛擡頭看着外面，太陽光照在了多面一棟樓的窗戶上，光又反射回了他的卧室，稀疏的光影好像又把他拉回了那個同樣有着淡淡光影的客廳，那是他第一次摸鋼琴。

“你叫什麼啊?”夏憬琛咬着奶茶管問道。

“我叫江淮，你呢？”

“我叫夏憬琛，”小孩眨着那雙藍色的大眼睛，問道：“你剛剛彈的是什麼呀?”

“《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英文歌。

夏憬琛終于松開了咬着的吸管，“那你能教教我嗎？”

“但是……我也隻會一點點。”

小男孩比他高一點，穿着一身燕尾小西裝，夏憬琛每次看他彈琴他都穿着這身小禮服，像小王子一樣。

“這是哆，哆——唻——咪——發——嗦——”

男孩給他彈了幾個音讓他試試，夏憬琛彈是彈對了，結果開口因為緊張嗓子劈叉了，男孩就笑，讓他不要緊張。

他們越來越熟悉，有一次夏憬琛給他帶他林叔家的奶茶他還讓林叔多給放了很多嚼起來軟軟糯糯的珍珠：“小淮哥，給你喝奶茶，可好喝了。”

但小淮哥不喝，還說以後都不要給他帶了。

“好吧。”

男孩看着他，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夏憬琛的眼前，說：“以後你看我的時候就記着我現在這根手指的位置，這樣才是中間，你剛剛又看歪了。”

夏憬琛就叼着吸管看着那個手指，點頭說好。

後來每天放學，夏憬琛都去男孩家偷偷彈一會兒鋼琴，後來他才發現不對勁。

“你為什麼不用上學啊。”身為一個剛上一年級的小朋友自然很奇怪為什麼别的小朋友可以不去學校。

男孩說：“我很長時間不去學校了，因為我生病了，去不了學校。”

夏憬琛眼睛睜圓，那個時候他根本不理解生病的概念到底是什麼，在他的世界裡，對于生病最大的理解就是他的眼睛。

但他眼睛的毛病卻不至于讓他去不了學校。

直到又一個很平常不過的下午，他路過那個窗前卻看不到那個男孩了，他左等右等沒等到，也聽不到琴聲。

他去敲門也沒人開門，小孩子對自己喜歡的事情很執着，那個時候夏憬琛沒什麼特别喜歡的，唯二熱愛的就是每天早晨能喝到小區門口叔叔阿姨的奶茶和下午放學能和新朋友一起彈鋼琴。

突然有一件事情做不了了，他不理解。

于是小孩子就抱着自己的書包等啊等，等到很晚被一束光晃醒了，他一驚，外面天已經黑了，晃他的是小區保安的手電筒。

保安看見他的第一時間就拿着對講機喊：“找到了找到了，在B12号樓。”

他睡得忘了時間，這麼晚不回家，江慧和夏國安差點急死，見到他面以後就是埋怨，被老保安攔着才沒多說。

出樓門的時候剛好有車回來了，夏憬琛剛醒，睡眼還惺忪着，但在看清楚車牌号後整個人瞬間清醒了，掙開江慧的手就跑去了車門前，車上下來一個男人。

看見他的時候驚了驚，尤其是看到旁邊的幾個保安和夏國安夫婦，但他還沒開口，夏憬琛就先揪着他的衣服問：“叔叔，江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