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肩膀本來就塌着,聽到這個名字後整個人好像更是站不住了,他摸了摸夏憬琛的頭說:“小琛,和你爸爸媽媽回去吧。”
夏憬琛擡着頭等着有人能給他一個回答。
可等來的卻是無盡的沉默。
天上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在場所有人的臉。
他還沒有男人的腿高,擡着頭又問了一次:“江淮呢?”
又是一聲悶雷。
雷聲聽的人渾身難受,像是有困獸要沖出來,出來就可以撕碎整個人,讓人痛不欲生,讓人從聽到它的第一秒開始就渾身不舒服,感到不安。
男人歎了一口氣,蹲了下來,夏憬琛看見他的眼裡都是紅血絲。
這是滿臉疲憊。
“小淮,他去了另一個星球。”
“去那個星球幹什麼?”
男人生硬的勾了勾嘴角說:“彈琴呀,那個星球上有好多鋼琴,還有小淮喜歡的金色琴鍵的鋼琴。”
夏憬琛開始抽泣,但還是繼續問道:“那……他的走時候穿的什麼……”
“當然是穿的他最愛的衣服,那套小禮服。”
閃電過後又是一聲雷,雨開始滴答,馬上要下大雨了。
小孩子抽泣着問:“叔叔,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小淮哥了。”
“……”
“我想見小淮哥……我要見小淮哥……”
夏憬琛小時候哭過很多次,尤其是被父母帶在身邊後,在冬夜裡被狗追哭過,被同班同學欺負的堵在宿舍哭過,但卻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
他在尖叫。
“我要見小淮哥!小淮……我要見……”他被夏國安抱起來,兩條腿還在胡亂瞪着,任憑大人們是好言安慰還是冷言警告都不管用。
他看不見任何人,也聽不進去任何話,他隻要見江淮。
見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
雨終于下大了,人不能在外面逗留了,雨點很大,砸在玻璃上聲音也很大。
每一個雨點都在教他離别。
他就在那個冷雨夜裡,在什麼都還不懂的年紀裡自己悟懂了離别。
像第一次聽到江淮彈的《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離别是常态,他總要承認江淮離開的事實。
後來的某一天,有人突然來敲門,江慧開門是幾個搬東西的人,身後是一架包裹着的鋼琴。
那個穿着禮服彈琴的小男孩把鋼琴留給了他,自己穿着禮服去了另一個星球繼續當自己的鋼琴小王子了。
經常有親戚來了家裡總是會問怎麼買了架鋼琴,夏憬琛就拿刀使勁兒刻,好不容易在譜架上刻了一個J,又拿金色的筆描,筆經常掉色,他就經常補。
那是江淮的鋼琴。
是江淮喜歡的顔色。
是江淮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是離别的顔色,泛着光,流着淚,下着雨。
夏憬琛抹了把眼睛,偏過了頭,方知翊的手就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說:“要靠一下嗎?”
夏憬琛轉頭,眼眶是紅的,也沒有對焦,像是在看着另一邊,方知翊擡手給他抹去了眼淚,勾着人的脖頸扣在了自己肩膀上。
夏憬琛額頭抵着方知翊的肩膀,耳邊聽見方知翊溫聲說:“别哭了,哭多了對眼睛不好。”
“沒哭。”
“嗯,沒哭,那眼睛不紅了好不好?”
夏憬琛擡手要揉眼睛,但是被人攔住了:“去拿冷水沖沖。”
“……嗯。”
夏憬琛站起來要去,身後的人也跟上了,進了衛生間,剛摘下毛巾就被人拿走了。
“我來。”方知翊說。
毛巾冰冰涼涼敷在眼睛上确實舒服,敷了一會兒拿開的時候夏憬琛感覺整個世界都透亮了。
真是丢人。
丢大發了。
方知翊把毛巾搭回原處,轉頭看人還在那兒杵着,笑了一聲說:“還不回去嗎?我們要是再多待一會兒,你媽媽……”
夏憬琛沒讓他說話,就推着人出去:“你煩死了,方知翊。”
方知翊拿過桌子上的一隻金色的筆遞給夏憬琛:“色又快沒了,補一下?”
夏憬琛拿過,又描了一遍那個“J”。
後腦勺又被摸了:“方知翊,你别動我……”
“江淮在那邊一定會為你高興的。”夏憬琛手頓住了,最後的一個鈎差點畫歪,他聽到方知翊繼續說,“你也是鋼琴王子。”
“我的鋼琴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