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被商枝留在院子裡收拾殘局,她把銅盆裡的灰燼妥善埋好,這些東西是不能讓其他人看見的。
寒衣節也被稱為秋祭 ,在這一天需祭祀先祖,燒寒衣。但上京這邊有個忌諱,頭三年不能為逝者燒寒衣冥紙,認為會帶來黴運。
她與小姐現下寄人籬下,本就仰人鼻息,秦家大夫人素來不喜自家小姐,要是知曉了這件事,還不知該怎麼磋磨自家小姐的。
竹苓将灰燼埋在了院子裡的桂花樹底下,還細心地灑了不少泥土落葉掩蓋痕迹。
妥善處理好後,竹苓才意識到一件事,商枝到現在都還未曾回來。
竹苓面色一變,轉身便跑出院子。出了院門,四周一片昏暗,一個人影也無。
“小姐!”
“小姐!”
……
竹苓找了半天,始終找不到商枝的身影。她朝着遠處燈火通明的主院看了又看,一咬牙朝主院跑去。
她走了才沒多久,秦懷遠就抱着商枝從相反的方向走出來。
商枝已經燒糊塗了,窩在秦懷遠懷裡發出不安的呓語,有淚水順着眼角滑落。
秦懷遠低頭瞧了她一眼,見她臉頰紅得不正常 ,不由步伐加快。
秋齋院院門大開,院裡堆積了厚厚的落葉,踩在上面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
秦懷遠抱着人走進屋内,發現屋内空無一人。他不由死死皺起眉頭。
商枝平日裡就是這樣生活的,一個伺候的下人也沒有?
回想着方才一路進來所見,這秋齋院竟是比那下人住的院子還要破舊荒涼。
秦懷遠将懷裡的人放到床榻上,生疏地為她蓋上被子,停頓了片刻又擡手以手背覆在商枝的額頭上。
好燙。
“少、少爺,郎中請來了。”軒童拉着兩個老郎中氣喘籲籲地跑進屋内。
“好。”秦懷遠起身示意郎中過來,自己則走到一旁看着。
“軒童,去把吳管家給我叫過來。”
軒童剛剛跑了一大趟,氣都還沒喘勻,聽見這吩咐下意識擡頭望去想喊累。頭擡到一半冷不防看見自家少爺臉黑得和鍋底一般,軒童打了個哆嗦,腳底抹油立馬溜了。
有風從門口灌進來,秦懷遠被吹了個正着,他沉着臉就要喊下人關門。
話将出口時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自己的院子裡 ,他有些氣急的坐下,倒了杯茶想暖暖身子。
茶水一入口,秦懷遠臉色更難看了。他勉強咽下去後,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 ,不肯再喝第二口。
這茶不僅是涼的,還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陳茶,一股子發黴的味道,也不知道商枝是怎麼管教下人的,什麼東西都敢往主人桌上送。
郎中為商枝看了病,開了藥方便離去了,屋内隻剩下了秦懷遠和睡着的商枝。
秦懷遠遵着方才郎中的囑托 ,端了盆涼水過來,擰了塊濕帕子搭在商枝的額頭上。
許是郎中紮了針,商枝的臉已經沒有方才那般煞人的紅,而是恰到好處的淡淡绯意,暈在白皙的臉頰上,美得不可方物。
她就是用這種無辜的外表三番幾次做出陷害芸娘的毒計,虧得芸娘還一心為她辯解。
秦懷遠一想到曾經自己對這種女人動過心就覺得作嘔。
要不是,要不是因為芸娘,他如今何必壓着惡心來接近這人。
軒童的喊聲拉回了秦懷遠的思緒,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沉淪,秦懷遠頓時拉下臉頭也不回地出了屋。
吳管家帶着滿頭的汗惴惴不安地站在院子裡,腦子裡瘋狂回想着自己這段時間有沒有幹了什麼惹到大少爺的事。
他本來在屋内睡得正香,誰知軒童一言不發就跑來敲門,拉着他就往這秋齋院跑,說是大少爺有事找他。
這商家女不是早已被大少爺所厭棄,好幾個月都不聞不問的,也不知大少爺怎麼突然就想起了這秋齋院這位的存在。
秦懷遠站在門口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院子裡的吳管家,不帶一絲情緒道:“你可知我為何喊你過來?”
吳管家敏銳地察覺到大少爺的語氣變化,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張口就要求饒。
“軒童,去把趙婆子也喊過來。”
“……是,少爺。”
——
翌日。
商枝察覺到有人在摸着自己的額頭,慢吞吞地睜開眼就看到了雙眼紅腫的竹苓。
見她醒了,竹苓顧不得手裡的帕子,整個人撲上去摟住了商枝,聲音裡是滿滿的後怕。
“小姐。”
商枝有些摸不清狀況,卻還是順着竹苓的力道回抱住她,下意識地安撫着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