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虞知道蕭甯在想什麼,這也是最近一直萦繞在她腦中的問題。她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逆來順受,但卻并沒有換得安甯。
她反問道,“那我們還能如何?”
“為什麼不反抗呢?”蕭甯下意識脫口而出。
宋虞一愣,便是魏蓁,也向蕭甯投來了别樣的目光。
靜默半晌,宋虞長歎一口氣,“反抗可比忍氣吞聲難多了。”
蕭甯沒有再說話。
魏蓁換好藥正要推門而出,卻被宋虞拉住了衣角,她回頭,便見宋虞趴在地上,伸出一個碗露出白牙,笑得谄媚,“那個,溫開水能再來一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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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是立秋時節,潼州卻還是熱得吓人,整個夏日,滴雨未下。大片農田龜裂幹涸,幹燥的空氣中還彌漫着絲絲的腥臭味。
免除了縣尉之職,宋虞一行人又搬回了安平裡,裡坊沒什麼變化,隻是來往的人少了許多,陋室空屋,無人灑掃,蒙上了一層荒蕪蕭瑟的況味,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但大家都緘默不言,假裝無事發生,過着如數家珍的平靜日子。
宋虞的傷是最先好的,不過旬日就又變得生龍活虎,蕭甯的箭傷也好得七七八八,倒是楚蘭,還在靠着湯藥度日。
這日李四當值,在城中巡邏,路過安平裡時,不知從哪冒出一柄鐵劍橫在他的眼前。
他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動彈,視線順着劍身看過去,正對上宋虞的臉。
其餘衛兵立時警覺起來,紛紛拔出劍警惕地看着宋虞。
宋虞舉起雙手,懶洋洋地說道,“我沒有惡意,我隻是來還東西。”
大家面面相觑,面對宋虞,衆人也不想起沖突,囑咐李四不要耽誤太久,便離開了。李四一個人怔怔地被站在原地,宋虞将劍扔給他,“你的劍,現在還你。謝謝了啊。”
李四有些受寵若驚,面前這個女子,連太守都不放在眼裡,竟然對他一個小喽啰道謝。
“小人不敢當,大人——”想到宋虞已經不是縣尉了,李四換了個稱呼,“宋姑娘不必如此。”
宋虞哼了一聲,轉身準備進屋,李四卻叫住了她。
“宋姑娘可聽說了黎陽的戰事?”說這話時,李四壓低了聲量。
宋虞轉頭,抱着雙臂靠在門柱上,好整以暇地問道,“黎陽怎麼了?”
李四面容嚴肅起來,他湊近對宋虞小聲說道,“聽說田将軍在黎陽吃了敗仗,節節敗退,如今阮武的軍隊已經離槐縣很近了。槐縣估計撐不了多久,宋姑娘還是近早打算,避難為上。”
宋虞聽完之後擰緊了眉頭,“你怎麼就笃定太守一定會敗?”
李四歎了口氣,“若是旁人,槐縣尚有一戰之力,但咱們對上的可是阮武,潼州五郡,阮武便據有三郡,太守不過一郡之勢力,怎能與阮武争鋒呢?阮武還是名義上的潼州刺史,他讨伐平山,是繳逆賊,師出有名。”
宋虞卻疑惑了,“太守和刺史不都是朝廷命官嗎?為何會互相讨伐?”
李四解釋道,“如今亂世,哪還有什麼朝廷?當今地方命官不服朝廷,自立為王者比比皆是。潼州自古以來就是四戰之地,亂臣賊子都虎視眈眈,太守和刺史開戰,也不過為了争奪地盤。”
這下宋虞總算是明白了。
“總之,宋姑娘還是早做打算吧。我還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就先走了。”李四沖宋虞抱拳,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巷中。
經過李四的提醒,宋虞覺得他說地有道理。思來想去,宋虞還是覺得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為上。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蕭甯和魏蓁,她們都同意先暫避禍亂,隻有楚蘭和顧辭毅然決然選擇留下。
這裡畢竟是她們的家鄉,宋虞沒有多勸,隻是默默地開始收拾行李。
變故就發生在此時,宋虞第二次被突如其來的衛兵扣住,押到了太守府。
衆人都很驚愕,宋虞淡定地安慰她們,“沒事,說不定太守隻是找我叙叙舊。”
再次來到太守府,宋虞明顯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氛圍。
太守府門前的街道上烏壓壓排了兩列甲兵,他們不是尋常的太守親從,而是剛從戰場上下來殺過人的将士,他們的身上帶着血腥味。
看見宋虞,原本沉寂的沙場将士瞬間被點燃,惡狠狠地盯着宋虞,眼裡濃郁的仇恨噴薄而出。
越走,宋虞越覺得不對勁。
再度踏入明堂,宋虞擡頭,便見田勝和吳治也在堂内。龐勳臉上挂着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憔悴,他揉着額頭,眉頭緊鎖。
紀頌也站在龐勳的身旁,也是愁容滿面。
宋虞不情不願地跪在大堂中央,吳治便先聲奪人,“宋虞,你這個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