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虞還在一旁埋頭苦吃，魏蓁颔首，“紀大人說得不錯，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平内攘外，這平内之事，非大人不能擔此重任。平山太守之位，也非大人莫屬。”

紀頌神色複雜地望向兩人，“宋姑娘殺了龐勳，有勇有謀，這平山太守理應宋姑娘來當。我無功不受祿，受之有愧。”

宋虞大快朵頤完了，她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嘴，說道，“我不懂如何治理百姓民生，當不了。紀大人你也不用謙虛，你當了太守，那是百姓之福。”

魏蓁點頭，她望着紀頌說道，“紀大人才是最适合太守的人選，舉賢尚且不避親，大人還是不要推辭了。阿虞勇武，都尉一職倒是更适合她。”

紀頌忍不住又打量了魏蓁一眼，這個女子遠比他想象中城府深。推舉他為太守，表面上說是賞識他的才華，但其實是因為二人在槐縣沒有根基，害怕控制不住槐縣各方勢力，所以選了他這個經營多年的郡丞。而讓宋虞任都尉一職，則是牢牢将兵權掌握在自己手裡，如果他有二心，她們随時可以換一個太守。

這樣的手段和計謀，絕非普通女子所有。紀頌觀她舉止端方，又想到她的身份，莫約獲罪之前，也是高門貴族。

天邊升起魚肚白，拂曉時分，院中彌漫起一層晨霧。

思忖片刻，紀頌似乎是同意了魏蓁的安排。他繼續問道，“即便如此，那阮武又該怎麼辦？他一旦知道平山易主，趁此混亂之際，定會伺機出兵。”

頓了頓，紀頌躊躇，最後還是全盤托出，“我也不瞞你們，田勝和吳治這兩個混賬，此次帶兵抗擊阮武，不僅糧草被人燒了，還損兵折将，如今槐縣兵力隻有三千不到，而阮武，卻有兩萬大軍屯駐黎陽。”

宋虞震驚，“什麼?隻剩三千不到？”

一向平靜的魏蓁聞言也皺起了眉，“征發婦人運糧時我便猜測槐縣兵力不足，但沒想到，竟隻剩三千了。”

紀頌頹喪着歎氣，“是啊。看似擁有一郡之地，但其實内裡早已疲敝空虛。便是換了太守，也難以守住這座空城。”

天光漸明，平雲藹藹，最後一抹暮色也隐入碧空。

沉默半晌，魏蓁開口，“我倒是有一計。阮武雖然坐擁三郡，屯兵萬數，但這些士兵大多由山野草寇歸降得來，軍紀懶散，且唯利是圖。如今他們安分，也不過是因為懼怕阮武。那若是阮武死了呢？”

紀頌接下魏蓁的話，“若是阮武死了，群龍無首，那他們自然也會做鳥獸散。”

魏蓁用食指點了點桌案，“不錯。所以我們不必和那兩萬大軍硬碰硬，隻要殺了阮武一人，其餘三郡必亂。”

紀頌皺眉，捋了捋胡子，“但阮武勇冠三軍，曾一人一騎深入敵營殺敵五百，勇武剽悍，世所少有。放眼整個大靖，也沒有幾人能夠匹敵。唯一打敗過阮武的，還是前朝大将軍謝徽。誰人能夠殺了他呢？”

魏蓁的目光看向了吃完飯昏昏欲睡的宋虞。紀頌也順着魏蓁的視線看了過去。宋虞感受到黏在身上的目光，她睜開眼，打了個哈欠，見兩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便問道，“怎麼了？”

宋虞的身手紀頌是見過的，對付普通戰将綽綽有餘，但能否戰勝阮武，紀頌心裡也沒底。

“這是否有些太冒險了？”紀頌忍不住問。

魏蓁說道，“這是上上策。隻殺一人，便可定三郡。”

“勝算能有幾成？”

頓了頓，魏蓁垂眸，“不到五成。”

*

院中清晨薄霧徹底消散，熾烈的太陽又爬上蒼穹，炙烤着一望無際的潼州大地。

而宋虞，一覺睡到了中午，醒來時她的衣衫已經被汗濕，窗外熾盛的陽光刺地宋虞眯起眼，恍惚了一陣才清醒過來。

紀頌成了太守之後便讓宋虞又住回了原來賞賜的宅邸，宋虞一宿沒睡，沾床便不省人事。

她睡了，但魏蓁和紀頌卻忙地腳不沾地，一個忙着清點家财，另一個忙着穩定槐縣的各方勢力，到現在都還沒合眼。

宋虞用帕子簡單擦了擦身子，剛推開門，便見顧辭和蕭甯站在門外，推門欲進。

“你們怎麼在這？”

蕭甯先開口，“聽說虞姐姐升了都尉，我來恭喜虞姐姐。”

宋虞揉了揉她的腦袋，“你消息倒是靈通。”

蕭甯吞吞吐吐，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欲言又止。反倒是顧辭忍不住了，“虞姐姐，我聽說，你要去打仗？”

宋虞挑眉，“你聽誰說的？”

顧辭的皮膚似乎曬得更黑了一點，她皺眉說道，“我遇見了魏姐姐，聽她說的。”

宋虞點頭，“是有這麼回事。”

顧辭一聽，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我要和虞姐姐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