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反鎖了。”
“晚安。”
“嗯,晚安。”
陸悠梨昏昏欲睡,她閉着眼睛說完,聽到對方挂斷的聲音。
她把手機放回床頭,整個人縮在被子裡,打算趁着殘餘的困意趕緊入夢。結果剛閉一上眼睛,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想剛剛那通電話。
太奇怪了。
江晟嶼從來沒有這麼晚給她打過電話,難道真的隻是擔心她的安全,想提醒她反鎖門?
還是他隻是想她想得睡不着覺,所以大晚上打電話來聽聽她的聲音?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嘲笑自己自戀。
溫缙已經離開了,怕她半夜起來摸黑,留了一盞小燈。但那燈光未免太晃眼了,陸悠梨爬下床把燈關上,然後摸回床鋪,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溫缙早早去殡儀館接待吊唁的親戚,下午還要安排給爺爺下葬。陸悠梨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就留在民宿,兩個人約好明天一起去陵園看老人家。
早晨吃過外賣,她下樓想去外面走走,路過前台時,看到老太太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小馬紮上,擺弄一堆翠玉镯子。
陸悠梨有點驚訝,她原以為老太太跟溫缙一起離開了,畢竟今天是老爺子的喪事。
老太太從鏡片上方看見她,招呼她過去。
“你看看哪個好看?”
陸悠梨不懂玉,随便選了一個她覺得水頭足的。
老太太點了一下頭,似乎是贊同她的眼光。她把那個镯子挑出來,遞給她:“這個是這裡面最貴的,你拿去戴吧。”
她有些惶恐,連忙推拒。
老太太被她戰戰兢兢的樣子逗樂了,舉起她挑中的镯子:“這個二十。”
然後指指桌子上的其他镯子:“這幾個是五塊的,這幾個是十五的。”
陸悠梨松了一口氣,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最貴”,她差點以為會上演一出“把傳家玉镯給孫媳婦”的戲碼,是她多慮了。
她把镯子戴上,圈口略大,一直滑到她小臂。好在镯子比較細,正常垂下來的時候并不違和。
趁老太太收拾镯子的空檔,她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您今天不跟溫缙去殡儀館嗎?”
老太太看她一眼,似乎是覺得她多管閑事:“我為什麼要去?”
“我跟他爺爺十年前就離婚了。”
看到陸悠梨不加掩飾的詫異,她驕傲地擡起頭:“怎麼,隻需你們年輕人離婚,我們老年人就不能趕趕潮流了?”
雖說是這個理……但這種潮流它不興趕啊。
“你還是恭喜我吧,”提起離婚的事,老太太話都變多了,“要不然現在躺在骨灰盒裡就是我了。”
她跟陸悠梨提起溫缙的爺爺,兩個人相互扶持了大半輩子,挺過了了大風大浪和柴米油鹽,但最終兩個人還是在60歲高齡時離婚了。
而離婚的理由讓所有小輩都難以理解——老太太覺得溫缙他爺爺管她管得太厲害,不讓她跟其他老夥伴出去旅遊,攔着她開民宿,非要她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照顧他飲食起居。
于是老太太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執意離婚,甚至以死相逼,最終兩人去了民政局,在業務員新奇而敬畏的目光中領到了離婚證。
“還得說是十年前,”老太太感慨,“我聽别人說現在離婚可難了,得等好幾個月,而且還不一定離得了,還得打官司,你知道吧?”
陸悠梨無奈地點點頭。
“離婚這種事,要是兩口子真心想離,攔是攔不住的,”老太太繼續說,“溫缙他爸媽離婚的時候,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他們父倆照模一樣,沒人受得了他們。”
溫缙出身單親家庭,這個陸悠梨上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但她沒聽溫缙詳細說過緣由。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沒再往下提:“所以說結婚還是得慎重,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陸悠梨覺得她好像話裡有話。
……
晚上溫缙回來的時候,看到她手上的镯子,笑意溫柔:“謝謝你,願意哄奶奶開心。”
“那些镯子都是她從網上淘的寶貝,逢人就送,”他面露無奈,“我們都跟她說,沒人喜歡戴這種東西,她還覺得我們沒眼光。”
陸悠梨想起上午老太太一本正經收拾這堆镯子的樣子,忍俊不禁。
綠镯壓住她手腕的痣,她欣賞了一會兒:“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猶豫了一下,她提起上午和老太太閑聊的事。
“奶奶很前衛的,”溫缙指的是她離婚這件事,“老一輩的人,就算不願意跟對方一起生活,最多也隻是分居,很少有堅持離婚的。 ”
“至于我爸媽的事,”他臉上沒有明顯的情緒,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奶奶說得沒錯,我爸有很大問題,不然媽媽也不會選擇離開他……甚至在離婚前就出軌了。”
陸悠梨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
“我爸是個自卑的普通人,隻有通過掌控他人才能獲得安全感,所以他的一些行為對我媽媽造成了很大傷害,當然,還有我。”
難怪他很少提到自己的父母,這樣不愉快的過往,任誰都不願意去回憶。
她有點後悔問溫缙他父母的事了。
青年反過來安慰她:“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人生,不會再被他束縛住,所以不用擔心我,悠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