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眸對上一張俊美無俦的冷臉,生得不俗,但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高聳的鼻梁,無可挑剔的輪廓,熟悉又陌生的臉漸漸與三年前的回憶重合。
她下意識喚了一聲:“言哥哥?”
察覺到自己失言,又慌忙改口:“言大人。”
言清眉頭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
“這裡人多眼雜,随我去官府吧。”
紀棠張圓眼睛,說話變得結巴:“我,我我沒做壞事!”
這話說出來她就後悔了。
那天他應該是親眼看見自己用彈弓打歪了楊泉的烏紗帽,這才要帶她去官府。
若是堅持否認,會被強行帶走嗎?
她又眨巴眼睛看向他,言清比起從前好像多了幾分沉穩的氣度,跟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也不知道這樣的氣度會不會一腳把她踢飛。
言清笑了:“沒做壞事,那你心虛什麼?”
說罷,他又收斂神色,認真問道:“同我做個筆錄,姓甚名誰,家住何方,與地上那男子可相識?”
什麼呀!
這是拿她當犯人拷問了?
她隻回答了最後那句:“不認識。”
不遠處,一個面色黝黑的男子走上前來恭敬一禮:“大人,李公子招了。”
紀棠認得他,方才就是他混在人群中講述伯府的那些污糟事。
沒想到這個順義伯府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不是什麼好人。
還叫什麼順義呢,幹脆叫損義好了......
紀棠朝着言清的後背虛空梆梆打了兩拳,見他轉過身來又立馬收回手。
言清颔首:“下去吧。”
抱竹應聲退下,餘光瞥見一個嬌小的身影默默跟在身側與他一同離開。
他停下腳步,心裡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姑娘,大人是讓屬下自行離開。”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跟着他,他可不想惹他家大人不開心。
紀棠并未看出抱竹的眼色,還以為自己隔空打牛被發現了,拎着藥材的手臂一緊,回頭喃喃道:“......多謝言大人。”
她本就膚白發濃,即便臉上敷了鉛粉也難掩過盛的容貌。
言清挪開目光。
“一個人出來的?”
紀棠老實點頭。
三年未見,誠如當年所言,他叫她忘了他。
她也确實做到了,那日隔着面紗,沒能一下子認出他來。是以到現在,也不太想跟他說話。
言清瞧出她的不對勁,鴉青色的長睫低垂着,淡淡道:“外面不太平,我先送你回家。”
紀棠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不想聽他的話,随意朝反方向一指:“大人,李公子跑了!”
趁他扭頭的瞬間,紀棠拔腿就跑。
可同樣的招數用過一次,第二次就很難奏效。
這一次,言清把她抓了回來。
他的手還搭在她的手腕上,隔着布料難掩也肌膚的溫熱。
但他沒有放手,耐心問道:“怎麼,這次又要跑去哪裡?”
言清生了一雙幽黑的眸子,不笑時總是冷冷的,叫人難以接近。
不僅長相如此,他的性子也是如此,辦起案來毫不手軟,三年前高中狀元外放到青州做官,期間大大小小破獲無數案子,直至前不久才調任回京,做了京兆府少尹,深受聖人信任。
紀棠很生氣。
三年前說不要再來打擾他的人是他,如今抓着她不放的人也是他,難道這天底下都成了他言清說的算?
一時氣急開口:“大人不是說叫我不要再來打擾你嗎?”
言清目光似有疑惑,握在她腕間的手悄然松開:“我不曾說過。”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倒像是真的沒有做過一樣,但紀棠并不想在大街上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向後退幾步行禮:“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告辭。”
言清沒攔她,靜靜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告别言清,紀棠來到莊老的小院。
大毛二毛一見她來立刻放下手中的紙鸢,一左一右抱着她的手臂,朝屋子裡喊道:“爺爺,紀姐姐來了!”
莊老拄着拐杖從屋裡走出來,捋着花白的胡子哭笑不得:“怎得又塗這麼黑?”
紀棠把包子遞給幾個孩子,聳肩笑道:“爺爺,您就别說我了。”
塗這麼黑還被言清認出來了呢。
餘光瞥到一旁石桌上的藥材,疑惑道:“阿芳嬸回來了嗎?”
莊老長歎一聲,搖頭苦笑:“這是言家那小子今早送來的,他這一走就是三年,沒想到還記得老頭子我。”
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麼,繼而開口打趣:“我記得你小時候還總跟在他身後,吵着要嫁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