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掌櫃龇着的大牙立馬合上了。
這可是他的搖錢樹,又不好表現出來,擠出一個笑臉:“公子可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她沒見過,當然畫不出來。
紀棠苦着一張臉:“你說,我到哪裡能見到夫妻之間親密無邊的事?”
鄒掌櫃一口茶噴出來,狼狽地用袖口擦了擦臉:“公子莫不是連花酒都沒喝過吧?”
他精明的雙目忍不住将紀棠上下打量個遍,這人是黑了點,還長了大胡子,他給的工錢又不高,去不起花樓很正常。
念及公子為他做事已經有一段日子,鄒掌櫃突然善心大發,從身後上鎖的小匣子裡掏出幾張銀票,手指撚了撚,又放回去一張,将剩餘的遞給她:“出門沿着主路右拐,走到路口盡頭左拐有一條花街,随便找一家合眼緣的進去,包你滿意。”
紀棠呆呆地看着手裡的銀票。
這鄒掌櫃是發财了?
無利不起早,她将銀票又塞了回去:“多謝擡愛,但這個錢我不能拿。”
嫌少?
鄒掌櫃咬碎金牙,把方才抽出去那張銀票又加上,大拍桌子:“這錢就算我自掏腰包給公子的,您可得幫我完成這畫冊。”
他可再也遇不到畫得好,又要得少的畫師了。
紀棠在那堆銀票裡看了半天,隻抽了一張:“那好吧,我隻拿這一點。”
從書肆出來,紀棠便按照鄒掌櫃的指示往傳說中的花樓走去。
花樓,顧名思義應該都是花才對,可她看了這一路,也沒見到什麼花。
就在她以為走錯路時,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把她攔住:“官人想嘗些什麼酒?”
紀棠遲疑了一會兒:“你們這有鮮花釀的酒嗎?”
女子扭着水蛇腰,上下掃了一眼,然後朝着裡面喊道:“春紅,丙!”
“來喽!”
花樓裡沖出幾名年輕女子,一左一右将紀棠擁護進去,拽着她的假胡子打趣道:“官人這胡須可真俊俏!”
紀棠掙紮退後:“我沒說我要進來……”
“官人是第一次來吧?”為首那位伶人主動勾住她的衣領:“保準叫官人快活,下次還想來。”
紀棠被幾人推搡進了花樓,眼前的景象不斷沖擊她的大腦,一堆男男女女衣衫不整地貼在一起喝酒玩樂,甚至以口渡酒……她頭皮發麻,難以置信般捂住眼睛。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她想逃離這裡,腳卻像灌了鉛似的走不動,春紅見狀直接摟着她的脖子,朱唇輕啟:“官人……”
視線觸及她白皙光滑的喉嚨,動作一頓,像是被燙到一般連忙松開了手。
春紅又朝着她的耳垂看去,心下了然。她換了個表情小聲貼在她耳邊笑道:“姑娘可是來尋男倌?”
“什麼?”紀棠呆滞地問道。
春紅拍拍手,幾個俊俏少年從身後探出頭來,穿着整齊的衣裳,手裡拿着各式各樣的樂器。
“伺候好這位‘公子’。”
“是。”
紀棠吓壞了,她哪裡見過這等場面,拔腿就要往外跑,面前突然沖出幾個彪形大漢把她死死圍住。
春紅扇着扇子,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一動不動看着她,嗓音柔媚:“這天底下沒有平白無故掉餡餅的事,人可以出去,但必須得留下點什麼。”
紀棠捂緊了自己的荷包。
她連口水都沒有喝,竟然還要給錢?這簡直是強買強賣!她可不能做冤大頭。
這般想着,她朝後退了幾步,打算趁他們不注意溜出去,大喊一聲:“有官兵來了!”
春紅看出她的意圖,瞬間變了臉色:“給老娘上!”
油頭滿面的幾個壯漢一人按住紀棠的肩膀,一人去她的袖口裡掏荷包。
罷了,錢沒有命重要,先跑出去再說。
紀棠沒掙紮,順從地任他們把錢拿走,又幹巴巴地小聲說了一句:“我可是認識大官的!”
“就你?”春紅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用扇子遮住半張臉:“那你倒是報個官給我看看?”
“哎呦!”
突然一聲慘叫,拿她荷包的壯漢撞上一個身量高挑的女子,兩人雙雙倒地。
“眼瞎了?”壯漢吡道。
紀棠連忙起身去扶那名女子:“你沒事吧?”
“無妨。”少女略整理下衣襟,回了個溫婉的笑容。力氣卻大得很,一把抓住她的手:“跟我走。”
“青藍,你别壞了規矩。”春紅斥道:“雁過拔毛,既來我們這莺翠樓,豈有全須全尾出去的道理?”
紀棠覺得這個叫青藍的姑娘甚是眼熟,定定看了半晌,終于回憶起來。
采花賊是個女子!
她得出結論。
怪不得她一開始見到采花賊的真容就心生奇怪,為何面相會如此清秀。
紀棠揪着自己的衣袍,盡量保持冷靜,抽出手:“有緣再見!”
此地不宜久留,她得先去找言清才行。
不知是出于恐懼還是其他,才跑出去沒幾步,她就發覺腿腳酸軟,失了力氣。
跟在她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試圖通過疼痛保持清醒。
明明錢都給他們了,為什麼還要追着她不放!
恍惚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擡眼望去,男人俊美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
緊繃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紀棠撲到他懷裡,氣鼓鼓地說:“我要報官!”
言清動作一僵:“哪個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