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沒有突臉。
那小孩咄咄逼人地反問:“你是誰?”
聽到他不算太好的語氣,她反倒松了一口氣。
“哦,我叫鐘心柔,是……”她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己,隻能先問:“你是不是叫張小雨?”
他搖頭。鐘心柔繼續溫柔地追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他停頓了一會兒,終于松口:“張鳴。”
不知道是誰家小孩,總之先安撫好把他弄出去得了。
“張鳴,你媽媽在下面嗎?姐姐帶你去找她好不好?”
“我是來找你的。”
他沒有擡頭,卻把眼球轉到上面盯着她,看得她一愣。鐘心柔這才注意到他手裡攥着一個項圈,好像有點眼熟。
張鳴狠狠推了她一把,大叫:“你為什麼要吃掉貝貝?我要給貝貝報仇!”
鐘心柔懵了。
“我什麼時候吃掉貝貝了?”小孩子的話就是這麼讓人莫名其妙。
“就是你吃的!”他惡狠狠的眼神比鐘心柔見過的所有都要極緻。
“你還我貝貝!還我貝貝!還我貝貝!”他猛沖過來,像個小牛犢似的,撞得她一個踉跄,伸手扶牆的時候掃掉一桌的化妝品。
他憤怒的樣子逐漸喚起了她的記憶。她想起在哪見過那個粉色項圈了,對了,第一天來這裡時見到的那隻貴賓犬,它怎麼不見了?
“陳阿姨親口說的,這次時間趕,為了讓新娘子吃上狗肉,隻能把貝貝剁了,你這個壞女人!”
鐘心柔抽動着嘴唇,胃酸不斷上湧。
“好香啊,這是什麼肉?”
自己的話就像是一記重拳砸在她肚子上,讓人想吐。
“嘔——!”實在沒撐住,鐘心柔一個箭步沖到衛生間,飛速關上門後便開始狂吐。
狗肉,她吃的竟然是狗肉。
“嘔……”
貝貝是一條漂亮的貴賓犬,明明每天都會有人打理它金黃色的毛發,明明上一分鐘還繞在她腳邊搖尾巴,幾個小時後竟然就慘死刀下,成為她嘴邊一塊爛肉,而她吃得滿嘴流油。
胃部不受控制地痙攣,鐘心柔感覺自己身上每一塊皮肉都在抽搐,就仿佛是貝貝在慘叫。緩緩起身,鏡子裡的自己忽然變得面目可憎,精心化好的妝容浮在臉上,像另一張陌生的臉,灼熱又冷淡的眼神直直望着自己。
按理來說這種事很難理解,但是放在張家人身上又挺正常。
她煩躁地撩了一下頭發,抑制住了罵髒話的沖動。
“真是服了這家人了。”
緩和了點心情後她準備出去,像平常一樣按下把手,它卻突然壞掉似的沒有反應。又擰了兩下,仍然打不開門,鐘心柔的怒氣值直線上升。
“小鳴,你在外面是不是?給姐姐把門打開好不好,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我真不是有意想傷害貝貝的。”
然而這句話貌似産生了反作用,因為手裡的門把手突然開始上下擺動起來,猛地向上升起彈到手掌,痛得她觸電似的松開手,又在沉默中忽然落入最底,好像她的心髒墜入冰窖。
鐘心柔不由得退後一步。
咔哒,咔哒。
那聲響如同上下牙碰到一起,緩慢嚼着什麼東西。
把手晃動的頻率漸漸瘋狂,甚至在她眼前重影。它越快,她的心跳就越強烈。
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鐘心柔忽然意識脫離了身體似的,任由怒火控制自己。
“我說停下來!”她沖過去狠狠在門闆上拍了三下,“哐哐哐!”世界終于重歸平靜。
“咚,咚,咚。”是她的心跳。
手掌慢慢從身側擡起,在空氣中停留兩秒後,再次握上門把手。
“咔哒。”門被輕松打開,甚至有點用力過猛,腳下差點沒站穩,而她的餘光剛好掃到那個一溜煙跑出房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