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抱枕也不松開,桃奈就這麼夾着狗狗抱枕,啪嗒啪嗒走到書桌前,打開桌面的木盒子,将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橢圓形比雞蛋大不了多少的小球,仿佛是由某種絲物包裹而成的繭巢,她搖搖繭巢,沒有任何聲響,不由失望歎了一口氣,怎麼老師都沒給她寫信呢?
桃奈拿出一張便簽紙,将今天發生的一切,特别是金田優子身上的疑團全部寫上,接着卷成小長條,從繭巢上掀開一個小口,将長條塞了進去,又将開口封上。
不過一會兒,放在桌面的繭巢晃了晃,等晃動停止時,她就知道[虛]已經将信送了過去。
這就是蟲師之間的溝通方式,将玉繭(兩隻蠶用兩根蠶絲一起織成的大繭,而且必須是空繭,空繭裡才有[虛])分開,重新織成兩個繭,并将原來生活在玉繭的蟲—[虛]封入其中一個繭巢中,這樣[虛]就隻能遊走在兩個繭巢之中,将信件帶到。
再次确認已經将封口封好之後,桃奈将繭巢放盒子中,雖然[虛]很好用,但[虛]也是一種很危險的蟲,可以将自身所在的密室與任意虛穴相連。
如果人不小心與[虛]同處在一個密閉房間時,千萬不能将門打開,因[虛]無法在密室以外的地方存活太久,當門打開時,[虛]會将人一起帶着逃離,而人就會被困在虛穴之中,無法離開。
而此時,某一處山林之中,依山而建造的日式庭院燈火通明,庭院主人正在接見遠道而來的客人。
一間古樸而又不失品味的和室内,身穿一身天青色和服女子坐在桌前。她面前鋪着一張雪白色的紙,右手食指放在紙面,随着手指的移動,她身上突然浮現一行行墨色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如同血液般在她身體裡緩緩流動。
她蹙眉,身體因為疼痛微微顫抖着,手卻很穩落在紙面,以指為筆,身上的文字不斷湧出,一行一行印在紙面上,書寫出一個與蟲相遇的故事。
“至此,事情就結束了。”男人的話音剛落,她就收手了,墨色文字從她漸漸身上褪去。
他問:“還好嗎?”
“沒事,都已經習慣了。”将寫好的故事封起,狩房菊江擡起頭。
那是一張姣好柔美的臉,歲月并未給她帶了太多痕迹,反而給她增添不少風韻。然而,當人們看到她時,第一眼看到卻是那幾乎将左邊臉遮住的墨色印記。
這是狩房一族封印禁種之蟲的印記,也代表着她是狩房家族第五位執筆者。
禁種之蟲,是一種在一次天災中出現,企圖消滅所有的生命的蟲,最後狩房家的祖先将其封印自身體内,以至于全身變成墨色。從那之後,狩房家每隔幾代就會出現身上有着墨色胎記的孩子,那是蟲封印在他們體内的印記。
而将蟲轉移出去,讓蟲休眠的方式,就是将蟲的故事書寫出來。
“好久沒有聽到這麼有趣的故事了,多虧了銀古先生。”狩房菊江姿态優雅地将點好的茶放置在銀古面前,随着她的動作,那身看來簡單的純色和服在燈光之下浮現出美麗的暗紋,似有月華在流動。
而坐在她對面的男子,姿勢就不羁多了,他坐在榻榻米上,單腿支起,白衣灰褲,白色的長袖挽至手臂,在他身旁,還放了一個木質箱子。
“啊,多謝。”接過茶杯,銀古問,“最近沒有其他人過來嗎?”
說起這個,狩房菊江臉上露出一絲愁容,“是啊,來這裡的蟲師越來越少了。”
蟲師,是對蟲的生命形态,生存方式進行研究的人的稱呼,他們雲遊四方,解決由蟲引發的怪異事件(注)。而如今,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年邁的蟲師逝去,而繼任者卻寥寥無幾,現代科技帶來的沖擊,如今又有幾人願意天天往深山老林裡跑,到處流浪。
更何況,狩房菊江垂眸,成為蟲師的先決條件就是能看見蟲,現在不說其他人,就說她們狩房家,新一代中,能看見蟲的人也是十分稀少,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不說這個了,”她輕笑着将話題帶過,又好奇問道,“聽說您收了一個學生?”
“啊,那孩子呀。”銀古想起當時像背後靈一樣死命跟在他身後的那個少女,“機緣巧合收下。”
“那想必是非常優秀……”她話還未說完,就隻聽見一旁木箱傳來咔嗒、咔嗒的聲音。
“抱歉。”銀古打開木箱,就看見一個一直顫動的木格,抽出木格,拿出裡面的繭巢,繭巢在他手心晃了晃,就安靜下來了。
“看來有人給您寫信了,真是令人懷念的通信方式。”狩房菊江以袖掩唇,面露懷念,這種靠[虛]來送信方法都是幾十年前的老方法,現在都沒有多少人在用了。
她站起身,“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您了,您就先好好休息。”
銀古:“等一下,那個……”
“?”已經走到門口的狩房菊江轉頭望着突然開口的銀古,猜測着問道,“要給您紙筆嗎?”
“不是”銀古搖頭,舉起不知道從那裡掏出的手機,“你這裡有充電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