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心跳。”葉思寒輕聲說着,擡起左手,指尖輕輕觸碰淨泉花的花瓣。
那隻手臂依舊纏着層層繃帶,隐隐透出暗紫色的痕迹。然而就在他接觸淨泉花的那一刻,一道極輕微的顫動自指尖向掌心蔓延。
然後——
他睜開雙眼,左眼的瞳孔深處浮現出類似晶體結構的光芒,仿佛有某種圖案在緩緩展開。與之呼應的,是從他身上的晶狀紋路,透出了點點紫光,像星塵般輕盈跳躍。
繃帶并未崩裂,但那光芒透過纏裹的布層,化作一道道如脈搏般躍動的紋絡,在空氣中激起微妙的漣漪。
淨泉花仿佛回應了他。
那一刻,花瓣無風自動,花蕊中央逸出的香氣變得可見——如一縷縷青藍色薄霧,從花心緩緩升騰,在空中螺旋擴散,像水墨暈染,又像是在呼吸之間釋放的生命之息。
而四周的瘴氣,竟在這香氣中逐漸稀薄、消散。
陽光,終于從高處林梢穿透下來,像回應這一切似的,傾瀉而下。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住。
然後——
“你果然是個特例。”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音調低而溫柔,帶着一點詭異的戲谑感。
三人猛然轉頭,隻見不遠處的殘垣斷壁間,一道人影懶洋洋地靠在斜倒的石柱上。他穿着一件舊款殖民星艦的制服外套,金發束在腦後,神情玩世不恭,然而那雙藍眼卻深沉得令人不敢直視。他的身形不穩定,宛如電視屏幕上的僞影,時不時閃爍幾下。
“我以為你們至少得兩天後才會到這。”他說着,從陰影中走出幾步。
傅臨川一眼認出那是Noah。雖然這次外貌和氣質完全不同,但這個世界能以這種方式存在的,也隻有他了。
“你是……?”吳雲渺皺眉打量眼前這人,很難想象他是穿着這身衣服從瘴氣中穿行而來的。
“亞倫·墨菲。”那人揚了揚眉,“前星艦倫理顧問,後體制棄子,不過現在應該隻是Noah的一個人格模塊而已。”
他說完,還向傅臨川俏皮地眨了下右眼,然後饒有興趣地走向葉思寒。
“嗯,不錯。适應得挺快的,看來抑制劑效果超出想象啊。”他點評道。
吳雲渺向前踏出半步,伸手護住背後的葉思寒,警覺地問:“你……是人嗎?”
“早不是了。”亞倫聳肩,接着瞥了她一眼,“不過說實話,你也不完全是你以為的‘人’了,親愛的。”
他不理會吳雲渺微變的神色,目光轉向她身後的葉思寒,露出略顯着迷的神情。
“你剛才的行為很有趣,”他說,“你并不是在抵抗病毒,而是在适應它。更難得的是,你甚至協助淨泉花提升了淨化頻率。”
葉思寒蹙眉,正要開口,亞倫卻搶先道:“這不是病理,而是機制。你在與它們同步。”
“……為什麼告訴我們這些?”傅臨川沉聲道。
“因為你們還活着。活着就值得被解釋。”亞倫頓了頓,又笑,“當然,也是因為你們是我目前唯一能聊天的對象。”
他走向淨泉花,指了指一片最外層的花瓣:“摘一片,貼在頸動脈附近。可以短暫降低你們體内對輻射的吸收率。接下來的路你們應該要穿越那片輻射廢區吧?拿着,用得上。别謝我,我可不收人情債。”
傅臨川眉頭一皺“你從什麼時候……”
傅臨川眉頭一緊:“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亞倫一笑,身形忽然變幻,切換成林若瑩的模樣:“我不是說了嗎,我也在找解決副作用的方法啊。”
她輕輕撫摸淨泉花的花瓣,眼神中浮現出一絲複雜的憐惜。
“隻是可惜,自然演化得太慢。雖然能淨化瘴氣與輻射,卻依舊無法處理它自己的源頭。”
“你是說——這朵花體内也有病毒?”傅臨川試探地問。
“當然。”Noah點頭,“它和思寒體内的病毒同源,隻是我對它的演化做了一點小調整,使它能吸收環境中有害物質,轉化為能量。”
她停頓片刻,眼神黯然,“畢竟我也沒想到,在絕大多數人撤離地球後,居然還會有核打擊。”
傅臨川一怔。
如果核爆是在人類撤離時引發的,如今已過去五百多年,核輻射早該消散殆盡。一般核武器在幾十年後影響就會急劇下降。除非——
“現在的地球上,還有人掌握核武。”他低聲說。
Noah沒有回應,隻是看向葉思寒,語氣輕柔卻帶着莫名的意味:
“你是少數能與系統共鳴的人類之一。繼續往前,你會聽見更多……不一樣的聲音。”Noah垂眸看了眼一臉茫然的葉思寒,神色忽然變得怅然。
“好了,我該走了。”她說着,像關閉某種程序般輕輕擡手,指尖在空中一劃,一道微光劃破空氣,她的身形開始虛化。“如果你們運氣夠好,在輻射區的深處,會遇見另一種植物。銀綠色的葉子,長在最冷的地方。找到它,或許能緩解那孩子的症狀。”
“那孩子?”吳雲渺猛然擡頭,眼神陡然銳利,“你是說我妹妹?她……她沒有感染,對嗎?”
空氣突然凝滞。
Noah沒有立刻回應。她的輪廓在霧中半明半滅,臉上的笑意卻比剛才更柔和了一些,仿佛是面對一個天真的提問者,又像是某種不願揭開的溫柔殘忍。
他終究沒有正面否認,也沒有承認。
隻是換上了亞倫的形态和語調,幽幽說道:“無論是什麼病,人們總希望它是可以治愈的。”
他停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用詞,随後語氣變得意味深長:“不過建議你快一點,女孩,患者并不總是敗給疾病。”
吳雲渺猛然站起,似乎想追問更多,但那身影已如飛灰般散入林霧之中。
陽光斜灑在他消失的地方,隻剩幾縷浮動的光斑,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錯覺。
沉默持續了片刻。
吳雲渺緊握着背後的長槍,嘴唇微動,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低頭看向淨泉花下的那片落葉,像是在強迫自己将情緒按進土壤裡。
傅臨川拍了拍她的肩,轉身走向葉思寒。
遠處,瘴氣開始再度湧動,那是下一程旅途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