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有一家醫館,這會兒人不太多,霍行帶着他走了進去,醫館裡隻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大夫,這會兒正在給一個夫郎看病。
霍行讓他坐在一邊的凳子上等着,苗應支起耳朵,聽着老大夫的話:“已經有孕三月有餘,隻是胎像不穩,還需再卧床一段時間。”
苗應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個夫郎的肚子,悄悄對霍行說:“真能懷孕啊?”
明明就隻是身材中等偏秀氣了一點,但怎麼看都是男的啊,怎麼就能生孩子呢?
他的目光炯炯的,看得人家那夫郎不好意思了,羞得直往他相公旁邊躲,霍行見狀,站到了苗應的身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随後輪到他們看病,霍行把他扶起來,讓老大夫看着他的傷口。
老大夫捋了捋胡子:“這麼重的傷!就隻是敷了點外傷藥?發熱的時候怎麼做的?”
苗應看向霍行,他發熱的時候自己都沒有意識,隻能求助霍行,霍行雖然話不多但還是很仔細地說了一系列的處理方法。
老大夫啧了一聲,直說苗應真是福大命大,傷成這樣竟然還能活,又拿起筆開始寫方子,又叮囑霍行外敷的要還是要繼續用。
苗應有些擔心,他不知道看一次病要多少錢,但也知道他們家的情況,生怕他們給不起診費。
霍行卻表現得一點也不窘迫,直接跟老大夫說他們沒有錢開藥,隻能付診金,老大夫愣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方子給了他們,收了十五文的診金和一味不是太好找的藥錢三十文,苗應明顯看到霍行的荷包裡空了,不由得有些佩服他,荷包空空竟然也敢來看病。
拿了藥方和藥,霍行扶起苗應,苗應湊過去看藥方,看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開口:“生地,熟地,白芍,丹參,茯苓,阿、阿膠?”
“阿膠?吃不起吧?”苗應憂心忡忡。
霍行把藥方收了起來,看着他:“你識字?”
苗應點頭:“勉強能認識。”畢竟都是繁體字,連蒙帶猜還是能猜出來的。
霍行沉默,他其實根本就沒把苗應的話當真,隻當他是不想死,所以才會百般讨好賣乖,甚至還能忍受他的靠近,他知道,苗應就是那樣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無所不用其極。
但這會兒,苗應雖然讀得磕磕巴巴,但的确是識字的,這讓霍行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有關面前的苗應的事情。
他本來是想治好他的傷,就給他和離書放他自由,原本他也是不想娶的,隻是架不住娘親和祖母一哭二鬧,人娶回來了,家裡也不安甯了。
他陷入自己的思緒裡,沒注意到走在他後面的苗應已經被他甩開了很遠。
他走回去,重新扶住苗應。
苗應已經說不出話了,他靠在霍行的胳膊上:“我不行了,可能又要暈了。”
霍行把他攔腰抱起來,沉默地又往家裡走,到了家裡已經是下午了,祖母和李紅英還是在做針線活,冬天來了,田裡沒什麼活了,隻能靠着這這些勉強補貼一下家用。
看到苗應是豎着出去橫着回來的,李紅英歎了口氣:“是不是沒救了?”
霍行搖頭,把人放到床上,想起大夫開的方子,還差幾味藥,但他現在實在沒錢了,隻能另想辦法。
看着霍行進門又出門,李紅英又問他幹什麼去,想着他可能是一天都水米未進,進了竈房給他拿吃的。
霍行接了過來,又沉默着找到水囊,往裡面灌水,意識到霍行是要出門,李紅英趕緊攔住他:“是要去哪啊?他怎麼樣啊?”
“開了方子,但少了點藥材,我去想想辦法,他也沒吃飯,麻煩娘給他做點。”
李紅英看着他背着柴刀出門,知道他可能晚上又不能回來了,他們南口壩村是沒有山的,霍行要去山上,隻能去臨鎮那邊,往常一出門就是幾天。
“非要救他嗎?”李紅英又問。
霍行點頭:“等他好了,就和離。”
說完霍行就離開了,李紅英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看到他走了,又進屋裡去看了一眼苗應,頭上的藥已經幹了,新鮮的祖母已經搗了出來,李紅英端來藥盅,又重新給他把藥敷上。
敷完之後又是歎氣,要是不執意讓阿行娶他就好了,起碼現在家裡的日子也能好過一點,現在倒好,老太太的棺材本兒沒了,家裡還得搭上小寶的雞蛋給他買藥。
霍行小時候說話晚,開智也晚,長得卻是人高馬大,村裡的人都叫他二傻子,傻大個,李紅英卻沒有放棄他,替他拜了師父,學了打獵,他從七八歲開始就跟臨鎮的老獵戶學習打獵。
似乎他天生就該吃打獵這碗飯,十來歲的時候就能靠着打獵補貼家用了。
老獵戶是個鳏夫,夫郎去得早,沒留下一兒半女,他也沒再娶,隻一心教導霍行,不僅教他打獵技巧,也教他草藥的辨認,在打獵之餘也會往鎮上或者縣城裡賣點草藥。
霍家本就不富裕,因為霍行能打獵,後來倒是有了點積蓄,隻是霍行不讓人省心,在某天打獵的時候從外面撿了個孩子回來,把李紅英吓了一跳。
孩子都撿回來了,也是一條命,他們隻能咬牙養了下來,孩子自然不能說是霍行的,李紅英隻能腆着臉跟村長說是她的孩子,但他們家的情況村長是知道的,看李紅英的眼神裡多了點憐憫。
想來這是霍三不知道跟什麼人生的,李紅英也捏着鼻子養着了。
本來該給霍行娶親的,卻因為這事,硬生生往後拖了幾年,加上霍三在外頭的名聲不好,霍行的親事就更難說,到頭來隻能聘了苗應,又生出這許多事端。
真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