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從家裡出去,往臨鎮去,這條路他常走,從七八歲開始他就往返于這裡。
老獵戶在他成親的前一年去世,霍行把他葬在了山上,他們在山上有一個簡單的小木屋,也是老獵戶的住處,老獵戶去世後,霍行在上山打獵的時候也會住在這裡。
從家裡到山上,霍行走到了深夜,他太熟悉這裡,幾乎是沒什麼磕絆就到了,他簡單地修整了一下,連火折子都沒點燃,靠在木屋的木頭牆邊打盹歇息了。
天亮之後霍行睜開眼睛,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随後開始尋找留在了這個木棚子裡的東西,是他從前跟師父一起找到的草藥,翻找一番之後,找到了那幾味苗應需要的藥,幸好都是些常見的。
隻一味阿膠實在找不到。
霍行把找好的藥裝進包袱裡,又想起苗應那天吃魚的時候滿足的樣子,思索一會兒之後,又放下包袱,拿起弓箭和柴刀往外走。
簡陋的木屋外面是一圈又一圈的不知名的植物,霍行夜裡來踩到了一些,這會兒那幾株植物耷拉在地上。
霍行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隻記得在初春的時候,這些植物會開很多黃色的小花,連成一片很是好看,花落之後葉子也慢慢枯萎,之後就是結了長長的豆莢,長成之後豆莢裡的豆子變成黑色,也不能吃,不過它們每年都生,除也除不盡,也就不管了。
已經冬天了,山上的獵物寥寥無幾,先前布下的陷阱裡也都空空如也,這在冬天是很經常的事情,所以師父教導他,打獵不能無止境,要給動物修養生息的機會,所以一般在冬天的時候,霍行就會不再打獵,去鎮上或者是縣城裡做工,維持家裡的生計。
遇見苗應是他最後一次從山上下來,看到苗應躺在血泊裡,看那樣子應該是兇多吉少,但他靠近的時候,卻發現苗應還有呼吸。
也顧不得别的,霍行把苗應帶回了家。
霍行守了一上午,一個獵物也沒出現,想着還是苗應的傷要緊,便也不再等,帶着藥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霍行又想起了今天苗應的反應,在跟苗應為數不多的相處的日子裡,他自覺自己還是不太了解苗應。
呆頭呆腦的人想起事情來似乎格外信任上天,霍行心想,如果苗應說的是真的,他不是真的苗應的話,那上天對他應該是優待的。
霍行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件事情,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回去,把苗應的傷治好,随後跟他和離,放苗應自由。
就在他快要下山,突然聽見翅膀煽動的聲音,他立刻回頭,撘弓拉弦,随着利箭破空而出,一隻野雞從樹上落了下來。
霍行撿起野雞,很是肥美,但這個季節已經不可能再有這麼肥的野雞了。
回到家的時候苗應已經醒了過來,坐在門口看着天空,他的面色蒼白,似乎是下一秒他就會死去。
苗應看着他手上的肥雞,眼睛都亮了,他立刻站起身來,隻是失血過多導緻他差點又暈過去,霍行用另一隻手扶住他。
家裡李紅英也迎了出來,霍小寶比她更激動,圍在霍行的腿邊,看着那隻野雞,祖母不在家,像是出門去跟别人話家常了。
“我去熬藥。”說完話,他低下頭看苗應,苗應也跟霍小寶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隻野雞。
苗應看着那隻野雞,腦子裡已經想出了無數種吃法,紅燒雞,辣子雞,涼拌雞,荷葉雞,叫花雞,缽缽雞,哦,不對,缽缽雞不是雞。
“先喝藥。”霍行說。
苗應無奈,隻能眼睜睜看着李紅英把雞拿走,滿臉苦澀。
他也沒什麼事兒做,又靠在一邊看霍行生起爐子,因為南口壩村沒有山,村裡人富裕一點的燒煤炭,次一點的就燒什麼稭稈玉米芯子的,霍行家因為有霍行,倒是能從山上帶回些柴火過來,都堆在院子裡。村裡人偶爾也會問他買一些,也是個進項。
霍行按照藥方上的方法把藥下了鍋,拿了個小扇子注意着火候。
今天的太陽照在身上有些溫暖,苗應靠在屋檐下的柱子上昏昏欲睡,霍行擡眼看他,他因為失血過多的臉上很是蒼白,陽光照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像是整個人都變得透明了,似乎下一秒就要變透明然後消失一樣。
他走到苗應的身邊,聽見他清淺的呼吸,之後又松了一口氣,苗應睜開眼睛看着他,有些不解:“怎麼了?”
霍行搖頭。
苗應又閉上了眼睛。
沒一會兒藥好了,霍行把藥盛了出來,晾涼之後端到苗應的身邊。
苗應沒再睡着,隻是閉着眼睛休息,聞見藥味之後本能地覺得惡心,但想到自己的頭,還是捏着鼻子一口悶了。
喝完藥不敢再坐着,怕剛剛吞下去的藥再被他吐出來,他隻能站起來,又看向霍行:“這藥夠喝幾頓?”
霍行頓了頓:“能喝三天。”
苗應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