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前的夜總是最冷的。

提姆回到韋恩莊園的第七個小時，仍然沒能睡着。

他坐在地下情報室半開的電梯門邊，像個被丢在棋盤角落的棋子，身上還穿着滿是灰塵和火藥味的紅羅賓制服，脫了手套，左手指關節破了，血迹幹涸，沒心思處理。

他滿眼都是手機屏幕上的那張照片——安妮塔站在會議桌主位上，身後是一整個美洲地下的權力結構圖，

那一刻她眼神冷得像雪地上的鋼刀，精準、淩厲、沒有一絲猶豫。

提姆咬緊牙關，眼中閃過一點痛意。

“她不再需要我了。”

不，她從未真正需要過他——唯有犧牲和被需要，才能證明存在的意義……提姆恍惚又沉浸在存在焦慮之中，他習慣将自我價值同“被需要”綁定，

如果安妮塔從未真正需要過他……他該怎麼辦……

千花大廈斷壁殘垣之中，隔着塵土于硝煙兩人的錯首回眸

那時他才真正明白，他們之間隔着的，從來不是時差，不是身份，不是陰差陽錯，甚至不能算是立場——而是價值觀本身，是理想主義者與現實構造者的裂縫，

是一個相信“制度可以改革”的人，

和另一個清醒到殘酷、直接接管腐敗系統本身的人。

“你遵守規則，我制定規則。”

那是安妮塔曾經在電話中對一位議員說的話，不是對他說的，也沒有特意避諱他——卻在這麼多天後像一把手術刀直接、精準的剖開了他的信仰。

他一直都知道她和他不一樣，隻是一直在逃避——

逃避那種站在她身邊卻看不透她的無力感、逃避那種明明深愛，卻無法插手她世界的局外人身份。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這些會成為他必須直面的事實。

他低頭，取下了腰側的設備皮套，動作遲緩的好像開了慢動作，而不像是“紅羅賓”

她親手幫他佩戴這些小小的設備，也曾在調試時笑着開口“别總不接我的通訊頻道，萬一你哪天死在哥譚的陰溝裡，我至少能第一時間收屍。”

他說，“放心，我死前一定先告訴你密碼。”

她說，“你不告訴也行，我能破。”

他笑着吻她，沒把這話當真。

他知道她有多強，多冷靜，也知道她那種掌控全局的思維令人敬畏。

他愛她，正是因為她永遠清醒，永遠漂亮得像鋒刃上的冷光。

可他也知道，站在她身邊的人——不能隻是愛她。

必須能承受她的全部。

他閉上眼，靠着冰冷的電梯門，聲音沙啞地自問，“我……真的撐得住嗎？”

紅羅賓是最清醒的殉道者，他深谙成為超級英雄的代價，也自願成為“必要的犧牲者”，他對哥譚，對蝙蝠家族義務警察事業的責任感永遠會壓倒他的個人需求

可他仍然在孤獨中渴望聯結，祈求自我和解的悖論城鎮

“愛即恐懼”

情感從不是他的弱點，

可這次，他的愛情讓他第一次懷疑了自己信奉的信念。

不是因為她錯了，而是在某種思維邏輯上她對得太徹底——徹底得讓他無處可逃。

可他依然，毫無保留地，愛她。

他手指慢慢攏緊那隻戒指，是安妮塔送給他的，沒有告訴他任何“含義”，但絕不可能普通的戒指。

就像她一樣，複雜、漂亮、危險得令人着迷。

“你是我唯一不會動手傷害的人。”

可那晚，她眼神裡卻隻剩審判與疏離。

他低聲笑了笑，喉嚨澀痛，像被鋒利的情緒割出一道血口“安涅爾……你到底要我怎麼與昂”

夜很冷

他坐在那裡，像個從夢中醒來的人，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該繼續愛一個可能已經走遠的人，還是該放棄那份他投入全部的信仰。

天亮之前，他不會有答案。

紐約 複仇者聯盟臨時行動指揮所

“我不關心這些公司到底挂在哪個空殼下面，”

托尼·斯塔克低聲咆哮，将資料闆“砰”的一聲摔在金屬桌上。

投影屏随之震顫，藍光一跳，暫停在“星橋基金”斥資四億重建東河沿岸電力樞紐的圖紙上。

“我隻想知道——是誰這麼快就搶在我們前頭，把州政府的重建撥款通道全盤拿下了。”

空氣一瞬間沉默，隻有窗外的吊臂聲在遠處低啞地轟鳴。

他已經連續三天沒合眼。

複仇者大廈半數骨架還裸露在城市廢墟裡，記者、議員、幸存者都在追問，“超級英雄去哪了？”

“他們打赢了仗，可誰來管戰後的賬？”

娜塔莎翻開另一份加密資料，眉眼微蹙，面色同樣難看極了“東河的電力樞紐48小時就重構完畢，工程備案齊全，環保報告也已經走完流程——效率快得不正常。”

史蒂夫站在作戰桌另一端，眉頭緊鎖。他許久沒有開口，最後卻隻是低聲吐出一句“就像提前寫好的劇本。”

“什麼意思？”克林特皺眉。

“就像……”史蒂夫擡頭看着投影中的圖紙線條，“我們還在讨論怎麼收拾殘局時，有人已經預判了廢墟的位置、政策的漏洞、民衆的情緒，甚至知道哪家銀行先解凍了哪筆資金。”

“提前埋好了所有路标。”布魯斯·班納推了推眼鏡，聲音沉下去，“你們注意這些企業的背景了嗎？瑪雷資本、P.L.集團、阿尼瑪咨詢……除了瑪雷太多企業一個月前我們都沒聽說過。”

“可現在，他們已經是紐約戰後重建委員會的核心成員。”

娜塔莎翻動投影，指着密密麻麻的注冊檔案“每一家手續完備、稅務幹淨、資金鍊穩得像特種部隊寫的腳本，甚至聘了前美聯儲高官當顧問——仿佛是專為戰後重建定制的公司。”

“誰有這樣的先見之明？”史蒂夫低聲道，他心中隐隐有了一種名為“不安”的情緒，這種手筆……他好像曾在二戰的哪場戰前研讨中見過

托尼沉默了幾秒，眼神終于沉下去，“不是先見之明，就是有人早就寫好了劇本。我們救了紐約——但他們赢得了它。”

他說這句話時，嗓音啞得像舊電纜的火花。

如果有人早就寫好了劇本，那是不是證明，紐約大戰本身，也在那個人的策劃之中——

四周一片沉默。

複仇者聯盟将紐約從崩潰邊緣拉了回來，

但在權力與秩序的棋盤上，他們從不是是主角。

他們是代價，是瓦礫裡站着的最後一排影子。

這一刻他們意識到，

這城市已不是他們一個人守護的地盤，

他們曾摁下毀滅的終止鍵，

但寫下重建序章的人……另有其人。

“電力網完成切換。星橋基金如期接管能源署的第二階段項目。”

冷光屏幕前，紅線緩緩蔓延在紐約市政地圖上，一寸一寸向西推進，像無聲浸透紙背的墨痕。

安妮塔靜靜站在屏幕前，修長的手指翻過能源署送來的新一批報告，視線停在“東河智能電網”一行上。

她語氣溫和，近乎平靜“下一步，啟動西區醫療資源中心的并購。讓‘星橋基金’控股醫療整合平台，整合托管人名下所有失能醫院的補貼。”

副官低聲彙報，“複仇者聯盟差不多要察覺到調動異常了。”

“讓他們看。”她合上手中的文件，眼神未曾起波瀾，“紐約是他們救下的，但不是他們能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