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沁婷準備上車時，才發現莫雪半邊身子已經淋濕了。

“莫雪！”

“嗯？”

“你傘怎麼打的？”周沁婷氣得掙脫她的手，“半邊身子都淋濕了！”

莫雪任由她抽回手，笑得眉眼彎彎。

“這不是怕淋着周老師嘛。”

“你......”周沁婷手忙腳亂地把傘往她那邊傾斜，“感冒了别來找我。”

“那不行，”莫雪得寸進尺地往她身邊靠，“我要是感冒了，周老師得負責照顧我。”

“想得美！”

兩人吵吵鬧鬧地走到車前，莫雪拉開副駕駛門，做了個誇張的”請”的手勢。

周沁婷白了她一眼，彎腰坐進去。

車駛入隧道，黑暗将兩人籠罩。

周沁婷借着陰影大膽地看向莫雪——五年時光将她的輪廓雕琢得更加鋒利，唯有低頭時額發垂落的弧度一如從前。

“最近怎麼這麼忙，你不是剛從國外回來嗎？”

“嗯，再為綜藝空出行程。”

莫雪回答。

沉默又降臨在車内。

“你養貓了？”

周沁婷突然問。

莫雪驚訝地眨眼：“你怎麼知道？”

“後備箱有貓砂和罐頭，”周沁婷指了指後視鏡，她鼻尖動了動，“還有你身上久不久會有貓毛和木天蓼的味道。”

莫雪下意識空出一隻手拍打大衣。

惹得周沁婷不知為何笑起來。

“早就沒有味道啦，我是帶衣服去給你的時候聞到了。”

這隻流浪貓是去年在片場撿的，兇得很，卻總愛窩在她寫歌的筆記本上。

“她叫...”她猶豫片刻，”小荷包。”

周沁婷突然嗆到似的咳嗽起來。

莫雪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急忙解釋：“因為是在拍戲的池塘邊撿的！而且毛很白很圓...”

末了又一本正經地點頭。

“閉嘴！”

導航提示音解救了她。電子女聲提醒前方五百米右轉，周沁婷這才發現車子已經駛入她熟悉的街區。

五年過去，街角的便利店變成了奶茶店，但那家24小時藥房的霓虹燈牌依然亮着刺眼的紅光。

“到了。”

引擎熄火的聲音在雨夜裡格外清晰，莫雪的手指仍搭在方向盤上，骨節分明的手背在儀表盤微光中泛着冷白，卻沒有解鎖車門。

雨不知何時又大了起來，水珠在擋風玻璃上蜿蜒成溪。

周沁婷的手指無意識繞着安全帶，任誰都能知道她在糾結什麼。

“要...上來坐一坐嗎？”話一出口卻又後悔了，“我是說雨這麼大...”

“雨傘在後座。”

周沁婷轉身去夠，卻撞進一片雪松香裡——莫雪不知何時也探身過來，兩人鼻尖幾乎相觸。

時間仿佛被拉長，她能看到莫雪瞳孔裡自己的倒影，還有睫毛投下的細小陰影。

“周老師，”莫雪突然正色道，“有件事必須坦白。”

周沁婷屏住呼吸。

“我...”莫雪湊得更近，“其實當年，把你藏在琴凳下的巧克力都吃了的人，是我。”

“什麼？！”周沁婷瞪大眼睛，“那那那可是限量版酒心巧克力，我找了整整......”

唇突然被堵住。

莫雪食指抵在她唇前。

“以後會慢慢還給你的。”

隔着一根食指，莫雪竟吻了上去。

周沁婷的呼吸瞬間凝滞。

莫雪的食指抵在她唇上，帶着淡淡的雪松香氣和皮革方向盤的味道。

她能感受到對方鼻尖蹭過自己臉頰的溫度，還有唇瓣壓着指背傳來的細微震顫。

這個隔空吻比直接接觸更令人心悸，仿佛有無形的電流順着相貼的肌膚流竄全身。

她清晰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鼻息拂過自己的臉頰，像羽毛般輕柔。

“你...”她的聲音被莫雪的指腹壓得含糊不清，睫毛慌亂地顫動着。

車頂燈不知何時亮了起來，暖黃的光線将莫雪的眼睫染成琥珀色，連帶着她瞳孔裡那個小小的自己也被鍍上一層金邊。

莫雪保持着這個暧昧的距離，鼻尖幾乎貼上她。

“分期付款，”莫雪笑了，眼睛彎成月牙，拉開距離，“每天還一顆。”

她的食指微微下移，輕輕摩挲着周沁婷的下唇。

“連本帶利。”

這倒惹惱了周沁婷。

她張開嘴，牙齒輕輕陷進莫雪的指尖，像是無意的，又像是故意的報複。

莫雪沒躲，反而低低地“嘶”了一聲：“周老師，咬人可不太禮貌。”

她的指腹仍抵在周沁婷的唇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甚至舌尖不經意擦過的濕潤觸感。

周沁婷的睫毛顫得更厲害了，耳尖染上一抹薄紅，卻仍倔強地不肯松口。

莫雪微微眯起眼，指節輕輕蹭過她的下唇：“……還是說，你想換個方式讨債？”

周沁婷終于松開齒尖，卻仍能嘗到對方皮膚上殘留的雪松氣息。

她張了張嘴，還沒出聲，莫雪的手指卻忽然滑進她唇間，指腹抵着她的舌尖，輕輕一壓——

“不如這樣，”莫雪俯身靠近，呼吸灼熱地拂過她的耳廓，“今天先還你一點。”

周沁婷的呼吸徹底亂了。

“莫雪你...”周沁婷的聲音從指縫間漏出來，帶着惱羞成怒的顫音，“要不要臉...”

“不要了，”莫雪終于收回手，卻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早在那年你把冰淇淋蹭我襯衫上時，就不要了。”

記憶突然閃回——那是他們第一次合作拍廣告，盛夏的攝影棚裡，她故意把化掉的甜筒抹在莫雪戲服上。

後來那人生日，逼着她仰倒在桌上，用沾着奶油的手指在她鎖骨上畫了顆星星。

雨點突然變得密集，噼裡啪啦砸在車頂。

周沁婷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揪住了莫雪的衣領，羊絨面料在手心皺成一團。

她慌忙松手，卻被對方捉住手腕。

“周老師，”莫雪正色，指了指儀表盤上的時間，她從儲物格裡拿出個紙盒，“七點十七分，現在開始還第一顆。”

盒子裡整齊排列着24顆巧克力，每顆包裝上都印着日期。

“這不是一盒嗎？”

不知為何，周沁婷幾乎要哭出來。

那些以為被時光掩埋的委屈突然翻湧而上——被偷吃的巧克力，消失的人，還有238通無人接聽的電話。

“說好的連本帶利，别哭。”

莫雪用指腹拭過她眼角。

“我沒哭。”

“好好好，沒哭。”

”叮”的一聲，車門鎖開了。

莫雪退開時，周沁婷發現那把折疊傘不知何時已經被塞進自己手裡。

“明天...”莫雪的聲音有些啞，“還見面嗎？”

周沁婷低頭擺弄傘扣：“看你表現。”

雨幕中，公寓的感應燈逐層亮起。

周沁婷站在檐下回頭，看見莫雪的車仍停在原地，車燈在雨水中暈染成溫暖的光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