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順手拉上窗簾，防止窗外的人注意到她們。

椰子雞湯很快端上來，湯色清亮，雞肉鮮嫩，椰子的甜香混着淡淡的姜味，熱氣氤氲。

莫雪拿起湯勺，盛了一碗，推到她面前。

“嘗嘗，看味道變沒變。”

周沁婷低頭，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

——還是那個味道。

她沒說話，隻是安靜地喝了一口。

莫雪看着她，開口：“以前你喝第一口，總會說‘好燙’。”

周沁婷動作一頓，擡眼：“你記這麼清楚？”

莫雪揚起半邊眉，沒回答，隻是也給自己盛了一碗，低頭喝了一口。

陽光落在她睫毛上，映出一小片陰影。

周沁婷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這五年……有來過嗎？”

莫雪擡眸：“沒有。”

“一次都沒有？”

“其實有過一次。”

莫雪放下勺子，聲音很輕：“然後我發現這裡的東西，一個人吃沒意思。”

周沁婷呼吸一滞。

“你呢，你有來過嗎？”

周沁婷不說話。

她是來過很多次的，要不老闆娘也不會說那句，好久沒一起來了。

店裡很安靜，隻有湯勺偶爾碰觸碗壁的清脆聲響。

周沁婷喝了兩碗湯，額頭微微沁出薄汗，臉頰也被熱氣熏得泛紅。

莫雪看着她，伸手，用紙巾輕輕擦了擦她的唇角。

“沾到了。”

周沁婷僵住，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

莫雪收回手，神色如常：“你以前喝湯，總是會沾到。”

周沁婷抿唇，半晌才低聲道：“……你别總提以前。”

莫雪看着她，突然彎彎眉角：“好，不提。”

她頓了頓，又說：“那說說現在？”

“現在有什麼好說的？”

“比如……”莫雪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你現在還喜歡喝這個湯嗎？”

周沁婷擡眸，對上她的視線。

陽光落在莫雪的眼睛裡，琥珀色的瞳孔像是融化的蜜糖。

她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還行。”

“那就是喜歡。”

周沁婷沒反駁。

玻璃窗的紗簾被風掀起一角，斜斜漏進的光斑恰好掃過周沁婷泛紅的耳尖。

她舀湯的手懸在半空，瓷勺與碗沿相撞的脆響裡，混進一聲壓抑的驚呼。

“哇，那是不是莫雪老師。”

玻璃外晃動的影子驟然凝滞。

“要換包廂嗎？”

正好拿着菜進來的服務生局促不安。

莫雪的指尖在桌布上叩叩，忽然轉頭：“能麻煩給窗外的粉絲送兩杯檸檬水嗎？”

粉絲舉着冰飲進來時，指尖都在發顫。

紮馬尾的姑娘把手機放到胸口，“莫，莫雪老師，能要個to簽嗎？就寫‘祝小禾考研順利’。”

“可以，寫在哪。”

莫雪拔開鋼筆帽。

清冷的聲音令粉絲更惶恐了。

這人倒是一如既往會在别人面前裝高冷。

周沁婷眉頭微動。

倒也不怕吓到别人。

“就課本上，可以嗎？”

“好。”

莫雪将簽好的《内部審計學》推過去，轉頭看向周沁婷。

“不找周老師簽？”

小禾抱着課本的手微微發抖，目光在周沁婷和莫雪之間來回遊移，像是怕冒犯又忍不住期待。

周沁婷放下湯勺，擡眼看她，唇角微揚：“要我也簽嗎？”

“可、可以嗎？”

小禾聲音發顫，手忙腳亂地從包裡翻出一張泛黃的演唱會門票——四年前周沁婷的南甯首場，票根邊緣已經磨損，卻保存得極好。

周沁婷怔住。

那是她第一次獨自站上萬人舞台，唱到《驟雨》時，她走調破音，全場嘩然。

後來采訪裡她說“有些緊張了”，可沒人知道，那天她站在台上，視線掃過空蕩蕩的VIP席——那裡本該坐着莫雪。

“我那天其實在。”

莫雪開口，指尖輕輕點了點門票上的日期。

周沁婷猛地擡頭。

“在看别人的轉播，”莫雪斂眉，語氣輕松得像在講别人的故事，“是佳雨替我在現場看的，她舉着手機開視頻通話。”

“為什麼要看轉播，自己不來。”

“怕你不歡迎我。”

任誰都知道這是借口。

但周沁婷最近想通了很多，沒有在深究這個問題。

周沁婷盯着門票上暈染的日期，朝莫雪伸手：“筆。”

鋼筆在兩人指尖短暫相觸，莫雪故意多停留半秒，才慢悠悠松開。

周沁婷低頭簽字，筆尖卻懸在票據上方遲遲未落。

“‘祝小禾考研順利’就可以，謝謝周老師。”

周沁婷手一抖，墨水在日期旁洇開小小的藍暈。

她抿唇，最終寫下：

「給小禾——

謝謝你在現場，

祝考研順利。」

落款時筆尖頓了頓，又補了顆歪歪扭扭的星星。

“哇！”小禾捧着門票眼眶發紅，“謝謝周老師，其實當時聽說周老師回到更衣室哭了，我們場外的好多cp粉也哭了。”

周沁婷眯起眼：“我哭？”

“沒沒沒我記錯了！”小禾瘋狂搖頭，“是下雨！那天散場時突然下雨！”

“下雨?我怎麼沒聽佳雨說過。”

莫雪看向周沁婷。

“要你管。”

小禾看了看兩人，決定補充點内容促進自己cp幸福圓滿。

“那個……長鏡頭掃到VIP區空座位時，周老師瞪了一眼，後面，cp超話都說在瞪‘幽靈前任’。”

周沁婷的勺子“當啷”砸進碗裡。

莫雪支着下巴看她：“原來我變幽靈了？”

“現在也是，”周沁婷被戳破，羞惱的笑，“陰魂不散的那種。”

粉絲們的偷笑聲裡，莫雪抽走她手裡的鋼筆，在課本扉頁補了個隻戴圍巾的簡筆小貓——和她們曾經約定要一起養的那隻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