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霜家幾乎是真的走兩步就能到學校，距離相當之近，學區房中的學區房，以至于應晚舟在陳煦的提示下換好了拖鞋後，仍然渾渾噩噩地沒有消化完自己竟穿越到了四年前的這個事實。
原主偏偏跟我同一年高考，這絕對是蓄謀已久的穿越！
可惡，那年的高考都出了什麼題來着？
……隻記得數學的導數題是讓證明隻存在一個零點，因為自己經過一通酣暢淋漓的計算，信心滿滿地得出了兩個零點的結論，當場氣笑了，所以記憶格外深刻。
虧我還設想了大半天的新高考，結果重讀一次高中，走的還是老路。
“這個就是你的房間了，生活用品我已經盡可能備齊了，如果有什麼遺漏的盡管告訴我。”
陳煦又帶着應晚舟來到浴室，怕他頭暈摔倒，還特意在裡面放了一個小凳子，更換的衣物和浴巾整整齊齊地挂在旁邊的架子上，遞給他一塊小塑料包，“你簡單沖個澡就先休息吧，這個是一次性浴帽，小心别讓傷口沾水，有事的話就去對門找我，晚上等九霜放學回來我再叫你吃飯。”
“好，謝謝陳姨。”
一梯兩戶，一戶是少爺家，一戶是保姆家，少爺家裡兩居室，他睡主卧，我睡次卧，沒有父母的位置……那少爺是富豪版留守兒童，還是有車有房父母雙亡？
應晚舟洗完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摘下一次性浴帽，坐在小凳子上慢吞吞地穿衣服，心裡竟生出一絲慶幸。
——這種家庭情況的人，總不可能幼稚到傾盡所有的心血隻為欺負一個無關緊要的同學吧。
他把從天台滾到醫院折騰得髒兮兮的校服丢進髒衣簍，扶着牆回到人家給自己準備的房間，拉好窗簾，懷着無比虔誠的心爬上了床。
事已至此，先睡覺吧。
腦震蕩帶來的後遺症還是不容小觑，他一路忍到現在差不多快要接近極限。
雖然戚九霜家的床柔軟又舒适，但他還是想要大學宿舍的硬闆床，裹着被子左扭右扭，避開頭頂的傷口勉強找了個好姿勢，祈禱着醒來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閉上了雙眼。
然後夢見原主用他的賬号打出了全服倒數第一的好成績，學校檢測到賬号狀态異常，直接進行了封号處理，而他爸媽震驚又失望，最終不得不抓緊時間重新練了一個小号……
“——你終于來了。”
應晚舟猛地驚醒，心髒跳動的速度不亞于昨晚懸挂在天台邊緣的時候，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逐漸适應了昏暗的環境後，看着周遭陌生的環境，心如死灰地接受了回不去家的事實。
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此生還能再相見嗎？
桌上的電子表散發出幽幽的光芒，他盯着屏幕顯示的時間出神良久，混沌的大腦才勉強分析出上面的數字是20:42，并催促他盡快去廁所解決一下人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他支着胳膊艱難地坐起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下床摸索着穿好拖鞋，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前，一隻手搭在門把手上，看着從門縫中透出的光芒，想着來都來了，大不了爛命一條就是幹，于是咬咬牙用力打開門，踉跄着邁入了溫暖的明黃色燈光裡。
随即迎面撞上了剛剛到家的戚九霜的視線。
兩人俱是一愣，這種情況下反倒是應晚舟率先作出了反應，依據自己和其他三個舍友長久以來相處的習慣，下意識露出一個微笑，禮貌卻不失拘謹地打招呼：
“你回來啦。”
戚九霜移開目光點了點頭，感覺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卻隻是沒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
他真的長得好好看。
應晚舟再度感慨了一下戚九霜的美貌，想起自己似乎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具身體長什麼模樣，便鑽進洗手間，擡眼瞧見鏡子，差點沒憋住笑聲。
人在破罐子破摔的時候是真的會想笑。
為了緩解主人公的思鄉之情，所以特意選用了主人公自己的臉是吧？
還怪貼心呢。
他咬牙切齒地按下沖水鈕，想把什麼東西順着漩渦一起沖進下水道，但又不知道這個東西具體該是什麼。
因為他既沒有派發任務的系統，更不清楚究竟有沒有所謂的“世界意志”，隻能被迫接受這樣荒謬的現實，卻什麼都無法改變。
好想報警，不知道警察管不管這種事。
“正好晚舟也醒了，你們一起來吃飯吧。”
聽到陳煦的招呼，應晚舟舉着不會再往下滴水的雙手從衛生間裡出來，探頭探腦地觀察餐廳，看見桌上擺了兩副碗筷，心想戚九霜這日子簡直過得不要太惬意，晚上回來還能吃夜宵，真羨慕啊。
陳煦摘下圍裙，順手幫應晚舟拉開椅子讓他坐好：“怕你有什麼忌口，所以沒敢做太複雜的菜式，來嘗嘗合不合胃口？”
早已饑腸辘辘的應晚舟端起碗就開始扒飯：“沒有沒有！我除了香菜什麼都吃，謝謝陳姨！”
戚九霜連衣服都沒換，洗完手便直接坐到應晚舟旁邊拿起了筷子，似乎是餓極了，但狼吞虎咽中又奇異地不失優雅，應晚舟不敢表現出目瞪口呆的樣子，連忙悶頭努力吃飯。
果然人隻要長得好看就無論做什麼都會感覺賞心悅目。
他用餘光瞄着戚九霜仔仔細細挑幹淨碗裡的最後幾顆米粒，适時地跟着人放下筷子，正準備自告奮勇去刷碗，卻被戚九霜叫住。
“大課間的時間有限，所以你的東西我隻來得及收拾了這麼多，你自己看看，缺了什麼就告訴陳姨。”
戚九霜不會當着陳煦的面扔下一顆驚天大雷，所以隻是語氣淡淡地交代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略微揚起下巴指向玄關旁邊的行李箱，“學校讓你先在家休息一段時間，雖然你不用交作業，但那些卷子我還是建議你做一做。”
“下周一會考，你的準考證我給你夾在數學筆記本裡了。”
下午的大課間……是指晚飯時間嗎？原來他晚上幫我收拾東西沒吃飯啊，好感動！之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也太不好意思了，必須得給人家送一面錦旗好好表達謝意。
腦震蕩帶來的眩暈感使得應晚舟的思維難免有些滞澀，他慢慢地分析着戚九霜話語裡透露的信息，被人特殊的重音和停頓搞得十分迷惑。
“在家休息”恐怕就是表述委婉的“停課”，說我不用交作業，又說下周一要考試，難道我被停課了也要回學校參加考試嗎？
什麼考試啊還要準考證？
應晚舟猛地回過神來，目眦欲裂。
高中生除了高考之外，需要用到準考證的考試能有幾個？
以原主計劃一躍解千愁的成績應該不太可能去參加什麼競賽，所以……
“普通高中學業水平考試。”
将應晚舟一整套神态變化盡收眼底的戚九霜終于出聲提示，而此時陳煦已經将碗筷通通收拾好拿去了廚房，他回屋途中路過應晚舟身邊，輕輕敲了敲椅背算作催促，“别發呆了，抓緊時間多看看題吧，我洗完澡來幫你換藥。”
怎麼上來連個新手任務都沒有，就直接去打小BOSS了啊！
——
原主的個人物品并不多，衣服零零散散的沒有幾件，一個18寸的行李箱甚至能額外裝下不少試卷課本筆記本，不過最令應晚舟意想不到的是，這小子用的手機竟然還挺不錯的。
不是他想象中那種破破爛爛的小磚頭，反而能夠指紋解鎖，正好省得他費盡心思去猜密碼了。
兄弟，以後我得用你的身份姓名生活不知道多少年，我必須要了解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擁有怎樣的人際關系，不過兄弟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偷看你浏覽器的搜索記錄和購物軟件的消費記錄……
手機壁紙是一張海上日出的照片，天空與初日的配色和諧又溫柔，海面甯靜無波，是應晚舟很喜歡的一類風格，并且很快他發現原主在APP的排列習慣上竟與自己如出一轍，他幾乎一眼就能看到最常用的聊天軟件和支付軟件，小小地感慨了一下，難怪選中了自己來完成這個任務呢。
哪怕換了個芯子，别人估計都看不出來區别。
“發什麼呆呢？半天不開門。”
試圖讓自己沉浸到這個世界裡的應晚舟完全沒聽見敲門聲和腳步聲，被突然出現的戚九霜吓了一大跳，手指一哆嗦，無可挽回地點開了相冊。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姿态但是……相同的戚九霜。
應晚舟的心髒甚至停跳了一瞬，反應極快地按下了電源鍵，顫顫巍巍地回過頭，蹲在敞開的行李箱旁邊，自下而上仰視着戚九霜，沖人讪讪一笑：
“不好意思……我沒聽見。”
戚九霜居高臨下地盯着應晚舟看了一會兒，直把人看得汗流浃背，正飛速運轉大腦思考如何狡辯，卻隻見他展示了一下手上的藥箱。
“沒事就來換藥。”戚九霜似乎并沒有發現手機裡的秘密，神色如常，走到床邊坐下，擡眸望向心虛不已的應晚舟。
他應該沒看見吧？
畢竟距離挺遠的，縮略圖也都挺小的……
剛捅了個簍子還險些叫人當場抓包的應晚舟不敢怠慢，盡量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坐到戚九霜對面，略微低下頭，視線飄着飄着就飄到了人的手腕内側，那裡果然有一顆黑色的小痣。
原主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拍到了高清特寫，一瞬間便在他的腦海裡留下了殘像。
有點……誘人了。
“很好看？”
應晚舟下意識點了點頭，回答道：“好看。”
随即迅速反應過來那個問句是出自戚九霜之口，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慌忙狡辯：“呃我這個我我是說那個手機的壁紙……”
“頭暈就早點兒睡，明天下午我帶你逛逛學校，你自己找時間複習。”
戚九霜仿佛沒什麼興趣聽應晚舟的辯解，像個發布任務的NPC一樣念完自己的台詞，收拾好藥箱，沒再過多停留，順手幫應晚舟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