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琛生怕我再動手，三步做兩步趕緊走回客廳，出來前還把書房門關緊了。

他把我丢貓窩裡，盤腿坐在我對面，一副要和我徹夜長談的架勢。

“小滿，咱倆談談。”

“喵。”咱倆沒什麼好談的。

甯琛見我一臉不服，伸手想摸我腦袋。

他手裡一股狸花的貓味。

我伸爪拍開他的手，滿臉嫌棄。

“不摸就不摸，”甯琛收回手，認真問我，“真的這麼不喜歡新朋友嗎？”

“喵。”不喜歡。

甯琛苦惱：“唉，我也聽不懂你說什麼。”

我對他翻白眼。

都沒法溝通，還和我談談。

“你這什麼眼神，能不能尊重一下你的衣食父母，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這麼大，你就對我這個态度啊？”甯琛伸手指戳我腦袋瓜，說一句戳一下，戳一下說一句。

我感覺腦袋都要被他戳秃了，連忙閃開。

甯琛：“那狸花在外面過得也不容易，你打它一頓，打傷了還不是要花我的錢治病，有什麼事情你們貓之間不能好好溝通嗎，非得打架。”

我有分寸，揍它我收了力的，我的目的隻想逼它離開，沒下死手，頂多肉痛兩天。

甯琛歎氣：“你這麼容不下它，我想留下都不行了，不然以後家裡每天都是戰場。這麼着吧，我這幾天給狸花找一個新家，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找到，等找到合适的我就把它送走，但這期間，你不能打架，對它好一點，明白嗎？”

他伸出手掌：“你同意的話，就碰個爪。”

雖然我迫不及待地希望狸花立刻離開我家，但甯琛一時半會兒确實無法給狸花找到新家。

于是我伸爪碰他手心。

蓋章，生效。

他看我的眼神複雜且無奈：“你簡直要成精，小貓就是要笨點才可愛懂不懂。”

他喜歡笨的。

但我不是。

所以他不喜歡我，開始喜歡别的小貓了。

我忽然想起胖橘說，人類不是隻養一隻貓。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甯琛拐回了家，最初他強吸我的時候總會說最喜歡我、隻喜歡我，我本來不當回事，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進去。

我當了真，卻發現甯琛和其他人類沒有區别，都會喜歡很多貓。

就像他會看其他貓咪的照片和視頻一樣。

以前我不在意，現在卻沒法做到不在意。

他答應送走狸花，我明明應該高興的，可我竟然高興不起來。

因為，我忽然之間明白，就算送走這隻貓，或許以後他還會帶其他貓回家。

人類從來就不是忠誠的動物。

*

五天後，他終于找到适合的人類，把狸花送給了别人。

他送走狸花時，多少有點不舍和郁悶，雖然我不爽，但我又見不到他難過，于是決定給他送個禮物讨他高興。

思來想去，不知道能送他什麼。

靈光一閃間，想起他有時也會看一些圓滾滾胖乎乎的小老鼠視頻。

他給我買過那麼多老鼠玩具，那我也給他送隻小老鼠當玩具好了。

雖然我不理解他那麼愛幹淨、怕蟲子的人為什麼會喜歡小老鼠。

說做就做。

家裡太幹淨，我在家一年也從沒碰到過老鼠來訪，上次蟑螂突襲都純屬意外。

深更半夜，我趁他熟睡後，悄咪咪開門跑出家，還特意留了條門縫以便我回家。

老鼠通常在夜間活動覓食。

我在小區逛了一圈，終于在一個草叢深處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附近應該是有一個窩點。

我悄無聲息鑽進草叢，看見那石闆下有一個洞口，大小有我半個腦袋那麼大。

我進不去，但可以守株待兔。

沒一會兒，一隻老鼠耐不住從洞口試探性探出頭。

我和它對視，但我沒動。

它鑽進又鑽出好幾次，試探完畢後，不是非常害怕我，對我搖頭晃腦，堪稱挑釁。

見我一直沒動靜，它直接探出半個身子。

不到一秒，我迅猛撲上去，爪子按住，尖銳牙齒直接咬住它，叼着拖出來。

它瀕死掙紮，企圖逃跑，瘋狂地吱吱吱亂叫，呼喊救命。

好重，太大隻了，不要。

我尖牙刺穿它喉管，老鼠瞬間失聲，停止掙紮。

我扭頭把嘴裡的老鼠一甩，死不瞑目的大老鼠雙眼空洞，脖子兩個大洞汩汩流血。

蹲在窩點守了一整夜。

我幾乎端了整個鼠窩，在天微亮時，終于挑到一隻大小剛好的小老鼠。

這可是這窩鼠裡最眉清目秀的。

我叼着亂晃的小老鼠，幻想甯琛收到禮物時驚喜的表情。

他一定很高興。

我鑽進家門時，恰好碰到剛起床的甯琛。

他一臉困倦，蹲在我的貓碗前添飯：“奇怪，今天怎麼沒叫醒我，小滿，開飯了。”

我邁着貓步過去，把嘴裡小老鼠往他腳上一丢，一臉高傲。

送你的禮物，玩去吧，不用謝。

“啊！——”甯琛原地蹦起來，發出一聲尖銳爆鳴。

小老鼠從他腳上滾下來，開始滿地亂爬。

我被他的尖叫吓懵。

這不是我想象中的反應。

“喵？”我歪頭看他。

甯琛幾乎下意識地抽出拖鞋，一邊亂揮拖鞋，一邊抓狂叫喚：“甯小滿甯小滿，你要死啊嗚嗚！誰讓你叼老鼠回家的，啊啊啊——它要跑了，快抓住它，要是等下跑丢了，你就死定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他的聲音在顫抖，好像快哭了。

我反應遲鈍地把老鼠按住，小老鼠在我爪子底下亂動，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甯琛是這個反應，這和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看見老鼠跑不掉，甯琛才驚魂未定地咽了口唾沫，拍着胸口平複心情。

我看見他熟悉的想罵我的表情，他罵貓的話都要挂嘴邊了，卻欲言又止，吞了回去。

最後他隻是臉色難看地命令我：“咬死，不準吃。”

我低頭咬斷老鼠的頭。

甯琛一臉後怕，拿工具把老鼠掃走，倒進垃圾桶，然後又開始清潔，消毒，下樓丢垃圾。

他回來後，一臉憂愁蹲在我旁邊，對着我數落：“你什麼毛病，大半夜不睡覺，偷偷跑出去抓老鼠，我平時餓着你了嗎，要不是看監控發現是你開的門，我差點以為家裡遭賊了。

“還有，你是不是因為我帶狸花貓回家想報複我啊，故意叼隻老鼠來吓我，下次再把老鼠往我身上扔，我就真跟你翻臉了啊甯小滿。”

人類和貓咪的腦回路真是不一樣。

我明明是想送禮物給他一個驚喜。

如果不是他今天醒得早，我肯定叼床上親自送到他眼前。

“喵喵喵。”我對着他喵喵解釋。

甯琛：“别喵了，聽不懂，自從出去一趟，你簡直越來越叛逆了，你要是再敢從外面帶亂七八糟的東西回家，我第一個宰了你。”

喵的，不識好貓心。

*

天氣越來越燥熱。

我也開始焦躁，最開始我還不怎麼當回事。

直到晚上莫名其妙醒來，精神抖擻，控制不住地想嚎叫。

但我怕吵醒甯琛，忍住沒叫，實在沒忍住才哼唧了兩聲。

甯琛乍醒：“想吐？”

他幻聽了，平時對我嘔吐聲過于敏感，每次我一吐，就算他睡着，也會立馬從床上蹦起來。

但這次，我隻是想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