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
柏浔回到落腳地的住處時,沒在屋内看見讓墨。
擺脫之前的病氣後,讓墨在體内重生出另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一切在他看來可以去嘗試的,沒有壞結果的,他都願意和柏浔去一一探尋。
柏浔從不去敗壞他的好興緻。
不管是追不着的日落,還是趕得上的潮汐,每一個轉頭,都有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在邀請他,去奔赴下一個未來。
他不能辜負這樣一雙眼睛。
而早晨還雄赳赳外出冒險的人此時正氣鼓鼓地推開門,微耷着頭,眼神無意識地在房内虛掃一圈,鎖定位置後,以一種傷心欲絕的姿勢撲到他懷裡。
他伸臂接過人,娴熟地摸頭安慰,“遇上了不高興的事情?”
“那些小孩好讨厭。”
“嗯?”
悶在胸口的聲音委屈得要落到地上去,“他們說我是陶瓷精!”
他們落腳的地方臨近家屬院,附近會有不少小孩出沒,看樣子是在小孩那兒受了挫,回來告狀了。
讓墨生的白,安靜坐在一處時,像尊釉光如玉的白瓷,現在白瓷有了裂痕,小孩子無端聯想脫口而出的話正中讓墨的痛點。
他把埋在懷裡的臉撈出來,看清白瓷頸部細小延伸出的裂痕後,低聲說:“下次遇上他們叫我。”
“唔……叫你幹嘛?”
“撐腰。”
“……”
讓墨被這類似叫家長來撐場面的話臊地臉微微泛紅,他确實在年少時有過柏浔給他撐場面的窘況,但那都是很久遠的記憶了。
現在怎麼能同理而論,他遊移着目光想讓柏浔打消這個念頭,支支吾吾開口道:“我已經……過了需要叫外援的年齡了。”
這麼大了還要叫家長,太丢人了。
“小孩子而已,我原諒他們了。”
“不要逞強。”
“……幹嘛小瞧我,難道我會吵不過一個小孩嗎?”
“嗯,輸了也可以找我。”
讓墨氣得一哆嗦,立馬松開緊抱着人的手,龇着嘴站到椅子上想繼續跟他理論。話還未講出半句就被柏浔擰過身夾抱在右手臂中,一把拎走。
讓墨像小貓一樣垂着四肢,悶聲悶氣地撿起掉下來的長發,說:“浔浔,哄不好了。”
柏浔也不吭聲,默默拎着人去了二樓的儲物間,這些東西他早就準備好了,隻是一直存放在裡面沒叫讓墨發現。
拉開緊閉的窗簾,讓光完全透進來後,他問手臂間夾着的人:“想要什麼圖案?”
讓墨撲騰着被放到高凳上,坐定後,态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眉眼彎彎地用雙手撐着下巴,看柏浔拿出一個精緻的箱子。
箱子打開是排列整齊的一罐罐樣式精巧的顔料。
這是他為讓墨定做的特制顔料,繪上身的圖案可以留存一個月,雖然知道着總歸有那麼一天,但真的看見裂痕的那刻,久違的惘然還是重新在他心裡落了根。
那頭讓墨已經自覺褪去上衣,攏着頭發,側過身把脖子上的裂痕對着他,上翹着尾音說:“什麼圖案都可以嗎?”
柏浔攪弄着顔料,聞言也不擡頭,“不太複雜的都可以。”
“那随你發揮好了。”
“嗯,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