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叢不想讓他哥知道自己來了酒吧,更不想和他哥面對面。
那樣太尴尬了。
自從他高二開始,兩人之間就因為一些事疏遠了,且幾乎沒有和好的可能。
平時在家遇見也隻是簡單招呼寒暄,如果在這種場合碰見的話,郁應喬免不了要質問他,他還得費勁維持勉強而虛假的兄友弟恭。
所以他甚至主動戴上了帽子,然後一動不動,假裝自己隻是一個人形雕像。
郁應喬走到大約十步之外的地方,停下了步伐。
和郁叢五分相似的臉上,眉眼更加深邃,略微的下三白添了幾分冷峻狠厲,輪廓也比郁叢更加硬朗一些,整個人的氣質已經完全成熟。
郁應喬視線掃到好友身後那個年輕稚氣的身影,卻隻能看見一小部分。
略有些眼熟。
他開口道:“眼生,不介紹介紹嗎?”
梁矜言從容道:“還不是時候。”
郁應喬聽明白了,這是不方便的意思。他有些意外,因為梁矜言身邊可從來沒出現過任何人,做了這麼多年朋友,他連梁矜言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不知道。
他甚至懷疑過梁矜言的性向是自戀。
郁應喬又看了眼縫隙裡的一點背影,這次瞧見了衛衣帽子上豎起來的兩個耳朵,像是小狗的耳朵。
所以這人年紀不大,心性也年輕,而且害羞。
他在腦海中快速搜索了一遍,發現對不上任何他認識的人。
郁應喬點點頭:“行,趙公子還等着你,你要回去嗎?”
梁矜言發覺了郁應喬在窺探他身後的人,但明顯是窺探失敗了。
他笑了笑:“不進去了,聽他說話費勁,趙家資金鍊斷裂又不是我造成的,求我有什麼用。”
趙家當初站錯了隊,等到被人搞得到處賠錢才想起補救。轉頭找上他,斷尾求生,想讓他收購。
但梁矜言已經過了吃殘羹冷飯的年齡,這樁生意他沒興趣。
郁應喬跟趙家關系也不錯,作為牽線的人,雖然尊重梁矜言的決定,但還是多說了一句。
“他說要把這間酒吧送給你。”
梁矜言沉默片刻。連他自己也很意外,内心深處竟然對這間酒吧有興趣。
他開口答道:“但我記得整棟樓都是趙家的,讓他盡快準備,準備好了告訴我。”
郁應喬一時間沒轉過彎:“整棟樓?你搶劫啊?”
梁矜言有點無語。
這對兄弟有時候還挺像的。
他答道:“當然是買啊,你在想什麼?”
郁應喬反應過來之後也無語,看起來很有威懾力的人,很有禮貌地說了句“抱歉”。
“那你先走吧,我回去跟趙公子說一聲。”
剛說完,手機就震動起來。
郁應喬拿出來看了一眼,停頓了片刻才接起來:“霍祁,怎麼了?”
梁矜言感覺到身後的人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他回頭,就看見郁叢也有點慌亂地轉頭瞧他,用口型說了句“不好意思”。
怎麼回事,郁應喬不過提了個人名,郁叢就穩不住了?
另一邊,沉默幾秒後郁應喬又道:“嗯,郁叢不在家,但你姑媽和姑父都在,知道你來,他們會高興的。”
郁應喬平時話不多,但這通電話蹦了不少字出來。
梁矜言始終垂眼觀察着郁叢。即使被帽子遮住了小半張臉,也能看出來小孩臉色越來越差。
剛好,從這個角度能看見郁叢低垂的眉眼,睫毛也挺長的。郁應喬每說一句話,那雙睫毛就輕顫一下。
他不自覺在心中數起次數,竟也覺得有意思。
郁應喬又寒暄了幾句,才挂斷電話。
梁矜言适時回頭,重新将郁叢擋了個嚴嚴實實。
他故意替郁叢問:“家裡人嗎?”
郁應喬點頭:“表弟,學校帶他們來晉市的舞團學習交流,他想來郁家住兩天。”
實際上,剛才在電話裡,霍祁是這樣說的——
“表哥,和我一起來的同學不太喜歡我,我在臨時宿舍的床位被他們弄髒了,能不能借住幾天……但我擔心小叢表哥會介意,他今天在家嗎?”
但郁應喬為了方便,轉述時省略了很多。
說完後,他收好手機再次道别:“路上注意安全。”
之後轉身往包廂去了。
人影完全消失後,梁矜言才轉身,看着兩隻狗耳朵豎起來的腦袋。
看起來手感是真的很好。
沉默片刻後,郁叢先開口:“謝謝梁總幫我,那我也先走了。”
“等等。”
郁叢一愣,以為梁矜言要問他什麼。但他這會兒心情不好,什麼也不想說。
“你忘記把帽子取下來了。”
“什麼?”
郁叢忽然感覺帽子被輕輕扯了下來,下意識也擡手摸了摸,難得流露出笨拙可愛。
梁矜言在郁叢看不見的地方,順手捏了捏布做成的耳朵。軟軟的,裡面好像還填充了棉花。
他捏到了,也就滿足了心裡的強迫情緒。
但餘光瞥見了郁叢的右手,擦破了,而且又紅又腫。
他問:“需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郁叢意識到他指的是什麼,搖搖腦袋。
“這點小傷,我去藥店買瓶碘伏,買幾個創口貼就好了。”
說完之後回頭望了他一眼,目光有點複雜。像是小狗做了噩夢,醒來之後又忘記做了什麼夢,所以一時間茫然了。
梁矜言也不知道郁叢想說什麼,是因為他沒回複那句“謝謝”嗎?
郁家人都挺講禮數的,郁叢似乎是那個例外,但萬一偶爾也講呢?
所以他開口道:“不用謝。”
郁叢倒是有點沒預料到,梁矜言還能這麼客氣。
他癟癟嘴:“你知道我表弟嗎?”
梁矜言:“他是什麼很有名的人物嗎?”
郁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