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電影劇情,因為人設不同,因為她們之間隐約的不同,魏時有和邬斂出現了隔閡。
魏時有在邬斂三天沒有敲過她的房門之後,遲鈍地感受到了這一點。她有很多想要說的話,但繞開姜流怎麼說邬斂都不會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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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手高中被校園暴力之後退學,父母沒有強硬地逼着她繼續念書,她就窩在家裡寫文,寫了幾年好歹也積累出一點粉絲。
她縮在家裡,黑白颠倒地寫作,晚上對着鍵盤噼裡啪啦一頓猛敲,白天拉開窗簾感受陽光然後裹着毯子睡覺。
她盡量避免和外界的接觸,外賣寫“放門口謝謝”,垃圾在天黑之前快速出門丢掉。持續太久的單調生活讓她覺得有點寂寞,點開微博發現有粉絲把她的私信當成信箱,每天早中晚吃什麼都要報備一次。
隔着網線,她也感受到了那種情緒,隻在聊天框輕飄飄打下幾個字,對方就像被巨額彩票砸中一樣快樂。
透過文字和表情包,寫手也能感受到那種快樂。所以她一日一日地保持着和粉絲的聯系,對方也真的仔細閱讀過她的每部作品,提起她寫下的伏筆比她本人更激動。
所以她沒能拒絕對方提出來的見面的請求,甚至在前一天認真地翻閱小紅薯考慮搭配。
她們之間的權力層級,在見面之後徹底倒轉。
魏時有飾演的寫手因為長期脫離人群顯得僵硬,認真選擇了好評如潮的服裝搭配,依然笨拙地把襯衫塞進裙子裡又扯出一截,無端地皺起來。
她撐着傘,在車站處等待,路過的公交車司機總以為她要上車,停下來兩班後她走到車牌邊上避免誤會。
頭發是臨時卷的,出門前又卷了一次,但現在不争氣地塌下去了。
她陷入焦灼的充滿希冀的等待,甚至不去對着反光的站牌看看自己的面貌。一輛小汽車停在她面前,她的心忽然提起來,沒落下去了。
她等待的人來了。
這一幕反反複複拍了數十次,推開車門下車,踩在濕冷的地面上但姿态要好看,眼睛要似笑非笑。
邬斂覺得陸珏吹毛求疵,她對着鏡頭臉都快僵了,還沒明白陸珏到底在追求什麼感覺。她也覺得劇本寫得狗屁不通,在一開始就擺出強硬姿态要怎麼拿下獵物呢?
天還是冷的,等待的時間魏時有就把自己裹進羽絨服裡,她勉強能猜出陸珏到底想要什麼效果,和邬斂溝通:“你想想第一次我們見面的樣子?”
停車場裡昏暗燈光,邬斂殷勤的樣子,還有刻意放下的口紅。
邬斂沉默地望着她,無形的壓力落在她肩上,魏時有忽然讀懂對方真正想說的——這個角色和她相似,或完全相同是嗎?
“你總是……”
因為邬斂沒有說出來,魏時有也沒法反駁,她握住對方的手,企圖把溫度傳遞過去:“我覺得你能演好的。”
魏時有狡猾地避開邬斂關心的其他問題,因為她的本性倔強平直得可怕,像隻能被掰斷而不能彎曲的樹枝。她沒法撒謊。
“我可以的。”
邬斂對着她露出營業般的完美微笑,魏時有忽然在微笑裡看到姜流的影子,她很快移開眼睛。
再拍攝的時候,邬斂果然表現得出乎預料的好,最後提前了半天收工。魏時有不知道她想着什麼拍戲,但邬斂清楚自己在想誰,她曾經對着鏡子練習過像姜流的笑,沒想到在這一天會派上用場。
邬斂清楚自己該做什麼,找到一棵參天大樹就應該緊緊纏繞住它,但她偶爾又有魏時有在愛她的錯覺,為了這點錯覺她又開始期待對方是真的愛她。
在她多次利用對方之後,她希望對方愛她。
“學姐……我們能夠不要再吵架了嗎?”
魏時有感覺自己的手被邬斂牽住,她點頭然後被吻住,對方的嘴唇像手一樣冰涼。她隐約能明白她們是不會長久的,但直接說出來太傷人,她們的感情像快要倒下的積木塔,她們不斷地抽着積木條,卻沒法再鞏固基礎了。
春節變得很近,但陸珏還沒有要放假的意向,最後在大家的逼迫下終于松口:“年二十九到大年初三,初四要回來上班的哈!”
一年到頭在外拼搏的打工人喜氣洋洋準備回家,邬斂也要回去,雖然她迂回地問過魏時有,但後者拒絕了。
“我留在這裡就好了,也沒有那麼想廣州。”
廣州并不是寸金寸土的地方,裡面依然有山有較不發達區,隻是發達區有足夠掩蓋其他地方的光芒。
魏時有也不願意回想在廣州的生活,回南的陰雨天,還有會飛會騎臉的恐怖小強,最不願意回想的是被家暴着自欺欺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