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走了出去,第二天依然坦蕩地過來上藥,老師在閑聊之中從别的老師那裡聽到了關于上一個班主任陳明的話。
“死有餘辜吧。”
女老師邊說邊露出嫌惡表情:“他有猥亵學生的前科,但是後台硬,從名校轉過來的。他在這裡我都不敢讓我女兒出門!大家都裝視而不見……幸好出車禍了,老天有眼收了他一條賤命。”
“這樣,确實死得好啊。”
老師接腔,她隐約要揭開事情面紗,但這一切又殘忍得過分。
“龍老師也不是好人呢。”
才放學的小女孩跌跌撞撞跑到辦公室裡,紮着羊角辮才六歲,一下子撞進女老師的懷裡咯咯笑,仿佛剛才什麼也沒說。
女老師說出口又後悔,盯着她看:“我說的事你别說出去。還有,我女兒怕龍老師,他長得兇嘛,小孩子不懂事亂說的。”
“不是的!龍老師會打人哦!他打溫……”
女老師捂住小女孩的嘴,而她像明白了什麼,垂下眼睛:“小朋友真愛撒謊。”
再見到校花,她脖子上綁了一圈紗巾,隻說無路可去。老師帶她出去吃沙縣小吃,兩個人坐在桌對面,老師連筷子都掰好遞到她手上,但她托着下巴笑:“聽說了陳明老師的事情吧?你也想猥亵我嗎?”
聲音不大,店裡吵鬧沒人注意她們的交談,她的筷子快握不住了:“你打算什麼時候殺人?嗯?”
老師甚至不需要問是誰。
“也許明天,也許現在。”
“你還有很長的人生……如果殺掉他們,你的人生也毀了。”
“難道現在,我的人生沒有被毀掉嗎?”
她的眼睛裡閃着的淚光,老師幾乎要被碾碎了,幾次深呼吸之後才重新找到自己的聲音:“但是到達那個程度,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我不需要挽回!”
“一切都會結束的,我向你保證。”
老師并不完全在為她保證,但校花沉默下來,她握着筷子,幾乎要把它折斷的力度:“為什麼呢?難道老師你喜歡我嗎?”
“因為我的人生也被毀掉了。”
老師和她回家,給她熱牛奶,在她家裡等待在她的爸爸:“喝完就走吧,說被打了之後奪門而出,然後我和你爸爸動手,正當防衛是沒關系的。”
“真的嗎?”
即使是不懂法律的高中生也懷疑她的借口,但她語氣堅決:“不在場證明很重要,快點離開。”
校花盯着她,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沒能看懂眼前的人:“為什麼要替我殺人?”
“因為我也準備殺人,一個和兩個差不多。”
老師對她溫柔地笑了笑:“因為我覺得,你的人生活下來會更好一點。”她甚至帶了替換的衣服,這個決策定下看似隻在一瞬間,但她早就做好準備。
看着校花消失在門前,她才松了一口氣,一切進行得比想象中輕松。離開校花的家時,她總覺得鼻尖似乎還能嗅到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她換了衣服,回到了學校,和老同學在天台對峙,腳邊是眼熟的花盆。
預告裡出現的畫面在這一刻重現。
她望着對方:“為什麼要殺掉溫寒?”
“那張紙條原來是你寫的。”
老同學也猜到真相,走過來沖她大笑:“因為她看到了,我也沒有辦法,所以就找陳明一起把她殺了。”
“她看到了什麼?”
她的表情幾乎要崩裂,眼前的人惡毒得超出她的想象:“你應該去死!”
“你和溫寒是什麼關系?你真的是同性戀?所以一開始……但是你沒有證據呢。”
男人嚣張地再次大笑,伸手來拍了拍她的臉:“你沒試過男人,不知道男人的好。”
她怒極反笑:“你知道這裡是監控的盲區嗎?”
“那你又能做什麼呢?難道你能殺掉我嗎?”
“你殺人的證據,很快就會有了。”
兩個人扭打了一會,她被毫不留情地甩了一巴掌,笑得心滿意足,往後退了幾步,直接從樓上墜了下去!
校花在教室裡自習,她沒有待在家裡,這一切都在按老師的要求走,不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成功。
窗外很快地掠過黑影,然後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她深吸一口氣,帶着期待走到欄杆邊,看見意料之外的面孔,再擡頭就看見了龍老師的臉。
“龍老師殺人了!他殺人了!”
她這輩子從來沒叫得這麼大聲,她沖下樓梯想要跑到老師的身邊,她沒有預料到這個結局。
從樓頂躍下來比想象中更痛,落在水泥闆上時渾身的骨頭都像被敲碎了,她回想起過去的很多事情。
溫寒是她單方面的暗戀對象,對方在過去也對她伸出過援手。她艱難地咳出一口血沫,在死前最後感受到地面震動,有人向她飛奔過來。
如果溫寒死前看見了她,會怎麼想呢……
電影結束之後,姜流和助理跟着人群往外走。她始終覺得對方熱愛扮演奉獻自己的角色,原則堅定,如果選擇了錯誤道路也會固執地和正義背道而馳。
如果過去沒有聯系對方的借口,那麼現在就擁有這個借口了。姜流回家之後迫不及待地打電話過去,但對方很迅速地挂斷了。
甚至沒給她“隻是因為沒聽到才沒接”的遐想空間。
姜流覺得喪氣,但已經搬出來又不知道該怎麼搬回去,再去咨詢也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感情上受挫。
倒是在節目後台碰到了邬斂,主辦方是特地把她們湊一塊制造話題的,雖然不是合作舞台,先後表演也足夠膈應她了。
何況,她原來對邬斂也不算禮貌,對方讨厭她又不奇怪。再想到這是魏時有的前任,姜流也不需要對方的喜歡。
但邬斂很主動地和她聊天:“是姜老師啊?”
通告有說過她們兩人相似,姜流盯着她的臉看了幾秒也沒能找到相似之處,但這種有相似之處的話讓她覺得心裡好受一點,冷哼一聲:“有什麼事嗎?”
“隻是想問問魏老師的感情狀态,我想重新追求她。”
被情敵這樣堵着,姜流本來就不好的脾氣更壞了:“怎麼了?想做第三者嗎?”
“她确實比較喜歡你。”
邬斂覺得想打嘴仗打赢姜流的自己愚蠢得過分,随口說一句半天都沒等到回音,瞥一眼發現姜流居然挺高興。
她忽然又意外起來,她過去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後來以為魏時有勝券在握,最後以為姜流勝券在握。但好像都不是,她們相互折磨着到最後一刻,每個人都提心吊膽覺得自己被愛得不夠多。
邬斂松了一口氣,又多看了姜流兩眼,對方居然比她想象裡更愛魏時有,這倒是稍微讓她覺得好受一點。
*
姜流去進行心理咨詢,她一如既往地傾倒情緒垃圾,在這種數量龐大的坦白裡甚至發現她假裝遺忘的事情,全都重新出現在眼前。
她和魏時有走到今天是合乎情理的。
“我讨厭那種表演,但是其實我也一直在表演。我甚至以為魏時有也在表演,我以為所有人都是做兩三分就要索要八九分的程度……但是她是真的。”
人不在原生家庭裡受挫,就有可能在感情裡受挫,倒黴一點的話可能處處受挫。
姜流想要崩潰,發現原生家庭遺留下來的習慣如影随形對她來說,就像是她并沒有擺脫這一切,她依然輸給了死去的男人。
但痛哭之後一切也是無法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