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顔面上一喜，顫着聲音繼續叫：“陌陌？”
床上之人睫毛輕顫，眼皮子一點一點地掀開。
聽到那哽咽的哭腔，空洞的眼睛才慢慢聚焦，望着面前那張熟悉的臉，陌塵的唇瓣費力蠕動了幾下，氣若遊絲地張開了口：“公主殿….主…主公…”
到了嘴邊的“公主殿下”硬生生被他強撐着的那一絲的理智改了口，葉傾顔此時也着實沒心思在意這些，她緊握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撫着：“陌陌你可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猶帶淚痕的臉映入他的眼中，讓陌塵感到心痛。唇角努力扯起，愧疚地開口：“抱歉…讓主…公擔心了…”
“陌陌你快别說了！我知道你現在說話困難，我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你隻管點頭搖頭示意就是了！”
“嗯。”
“你救了老夫人？”
陌塵傷勢極重，連點頭這種簡單的動作做起來也十分吃力。他隻得用力阖目眨了一下眼，以此來表明确認。
“是上次那波人傷的你？”
又眨眼确認了一次。
楚天佑聞此言，隻是須臾之間便已有了決斷，又是拂袖上前一跪：“多謝少俠救命之恩！”
陌塵跟了他們一路，再聽自家殿下前幾天那麼一說，便知曉了天佑的身份。他不過一介平民，哪受得起這九五至尊的跪謝！
他起身想阻止這一動作，卻無意間扯開了傷口。劇烈的疼痛使陌塵微微張開蒼白到毫無血色的唇，卻虛弱得發不出一絲聲音。勁裝被大顆大顆的淚珠沾濕，就着血水滴落在床沿。
自家殿下忙按下他的身子，心疼地怒斥道：“快别動！”
葉傾顔微微垂頭遮住眼中嗜血的殺意，冷冷開腔：“讓他跪去！這是他欠你的……”
衆人被這煞氣驚到了，整個房間刹那間沒有了聲音，一切都像凝固了一樣，隻聞見空氣中彌散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寒煙見了葉傾顔，便憶起她前些日子托自己辦的那檔子事。半晌，扭頭詢問向随身的侍衛：“樹林那波人，你們查的如何？”
“回閣主，我們到的時候，恰逢他們那夥人來收屍，屬下索性在暗處觀察了一番，才發現他們是…”那人還想繼續說什麼，卻忽然之間腦中所有的話都消失了。
寒煙鳳眸一凜，再難壓制住心中怒火：“你今日怎麼回事？說話吞吞吐吐的，教你的規矩都就飯吃了是嗎！”
“屬下不敢！那夥人是…是…是葉少主的人……”
侍衛支支吾吾說完了下半句話，便立馬退避兩步，恭謹地颔首低眉。
寒煙臉色一變，一層寒霜刹時罩上，冷冷的略帶譏諷地看着面前的侍衛：“規矩真是忘的一點兒不剩，誰教你稱呼他葉少主了？”
糟了！撞刀刃上了！寒煙手下所有的人，誰不知曉那葉家便是整個唯煙閣的忌諱，侍衛立馬将身子躬得更低，嘴上連連緻歉：“屬下知錯！他們是屠龍會的人！”
“屠龍會？！”
趙羽臉上的表情猛然收斂，之前的思緒被這冷言刮的一幹二淨。楚天佑下跪的膝蓋也頓時止住了，怔怔地看着寒煙，似實想不到此事竟與屠龍會還有關系！
“葉麟…”天佑站起身來，方才感恩的神色此刻一掃而空，代而起隻的是一臉的肅然，“這等餘孽竟還不知悔改！”
趙羽口中的那個葉麟？屠龍會？近來一件件不平之事，貌似皆因這個所謂的屠龍會而起。
葉傾顔緊緊閉目，手腕一抖。事到如今，她不可再忍讓了！
轉過身去柔聲囑托了幾句：“陌陌，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再轉回身來，已是收攬了一切情緒，平靜的目光下隐藏着黑色的風暴，卻也和聲和氣地開了口：“楚公子，趙少俠，我有事想與你們談一談。”
楚天佑雖有不解，但也極淡一笑地應聲：“好，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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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幾個，給我好生照顧着這位少俠，出了什麼問題，拿你們是問！”
給那幾個奴婢堅定下達命令後，寒煙再一瞥那個侍衛，唇角啜了些冷笑：“你還是不大清楚我的規矩啊，跟了我這麼久，我真舍不得将你攆出去……”
“閣主，屬下知錯！”
寒煙卻似未聞其言，伸手輕輕掠掠鬓角飛舞的發絲，目光遙視遠方，仿佛到了天地的盡頭，那麼幽深，“算了，回去将閣内訓誡抄個百八十遍，想來日後就記得住了。”
“屬下謹記，多謝閣主開恩！”
寒煙無言，轉過身離去。黯然的眉宇間泛着絲縷的憂色，猶如水鄉的雲煙，正氤氲着愁雲薄念。
葉麟，你我非要如此不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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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其實有點微涼，屋内是燭火搖曳的微光。火，是燃燒的火，耳旁，卻是屋外飒飒風聲和河邊潺潺水聲的交雜，月光映着什麼，瑩潤又無暇。
從火燃，到風起、水湧，最終歸于圓滿，而又沉寂。
楚天佑入座，順手拾起一隻茶盞，悠然開口道：“傾顔姑娘，找我兄弟二人何事啊？”
葉傾顔正欲應答，但見立在天佑身側的趙羽，見天佑拿起的茶盞，便自然而然地以左手提起茶壺，為他斟了一杯。
她目睹了全過程，趙羽本是想用右手的，手臂伸出半截卻縮了回去。不用想也知道為什麼，他右臂上午剛受了那麼重的傷。
隻不過沒想到的是，他現在提起茶壺都這麼吃力了麼……
趙羽見她凝神望向自己，禁不住心神一亂，便淺咳了幾聲，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哦，這樣的。我先恭喜楚公子與老夫人，母子團聚。”
楚天佑輕吹了一下茶霧，輕呷一口，眯着眼，透過那氤氲水汽看着傾顔：“多謝。不過姑娘大晚上找我倆，就是專程來向我道賀這麼簡單？”
葉傾顔眉峰輕挑，眼神裡多了幾分漠然：“倒也不是。”
楚天佑淺笑：“傾顔，我們都如此熟絡了，有什麼話，就開門見山地說吧。”
“那，我可說了？”
楚天佑複朗笑一聲，熟撚地攤開折扇：“但說無妨，願聞其詳！”
她凝目看着楚天佑和趙羽，那樣的目光似是審研、判斷，又如鏡亮如針利，似要将眼前的二人看個透徹，從他們的心到他們的腦，從他們的現在到他們的未來，似乎那雙眼睛都可看得到！
“那我整改一下剛才的措辭。我恭喜，楚王陛下與太後，母子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