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未央宮的銅鐘撞碎薄霧,群臣魚貫而入時,楚天佑将撕碎的《楚運衰微十二證》狠狠擲于丹墀,碎紙如雪片掠過宋雲璋官靴:“宋卿既掌戶部,為何新政未出,诋毀聖意的流言卻已傳遍三街六市?”龍紋金冠下,帝王的目光似淬了冰的利刃。
楚天佑起身,墨香混着怒氣在殿内彌漫:“市井傳言稅改是'損中原、肥西涼',可戶部呈上來的文書,分明寫着'惠民通商',這黑白颠倒的言論,究竟從何而起?”
宋雲璋撩袍跪地,蒼老的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顫意:“陛下明鑒。老臣執掌戶部十載,日夜核查賬目,不敢有絲毫懈怠。”他擡頭時白發微顫,眼中似有淚光,“隻是近日陛下遠巡歸來,帶回傾顔國公主襄助政務,老臣聽聞......聽聞坊間對此多有疑慮,恐是因此牽連新政口碑。”
禮部侍郎輕咳一聲,上前半步:“陛下洪福,得異國賢才相助自是社稷之幸。”他撚着朝珠,語氣委婉卻暗藏鋒芒,“隻是臣等近日收到地方密報,稱邊疆将士對涼州軍防圖冊外流之事憂心忡忡,還望陛下......斟酌一二。”
青雲盟出身的禦史突然出列,行大禮後呈上奏折:“臣鬥膽進言,傾顔公主雖身懷奇術,但楚地事務,終究應由我朝肱骨之臣料理。若長此以往,恐寒了滿朝文武之心啊。”
楚天佑指尖敲擊龍椅扶手,發出規律的聲響:“所以,諸位愛卿的意思是,朕重用傾顔公主,才是流言的根源?”他的目光掃過群臣,帶着令人心悸的威壓,“那工部修繕河堤費用激增三成,又該作何解釋?”
宋雲璋歎息一聲:”定是老臣監管不力,懇請陛下責罰。”他轉向群臣,語氣誠懇,“諸位同僚,陛下推行新政,本是為了楚國昌盛。若因些許誤會,讓陛下的苦心付諸東流,豈不可惜?”這番話看似在勸誡衆人,實則将矛頭悄然轉向楚天佑的用人決策。
楚天佑霍然起身,龍袍掃過堆積如山的奏疏,驚得梁間雀鳥撲棱亂飛。他緩步走下玉階,每一步都似踏在群臣心頭,繡着金龍的皂靴最終停在宋雲璋面前三寸:“宋卿執掌戶部,本該是朕的耳目手足,如今倒成了聾子啞巴?”帝王俯身時,龍涎香裹挾着怒意撲面而來,“涼州軍防圖冊之事,究竟是将士多慮,還是有心人故意曲解?”
宋雲璋額頭緊貼金磚,白發垂落遮住眼底陰鸷:“老臣罪該萬死!”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暗紅血迹,“許是老臣年邁昏聩,未能及時将陛下宏圖偉業傳揚民間。”話鋒陡然一轉,“隻是傾顔公主與我楚鎮國首将忠義侯出入密切,連城門守衛都在私下議論......老臣憂心啊!”
“好個憂心忡忡!”楚天佑猛地奪過禦史手中奏折,宣紙撕裂聲在寂靜的大殿炸響,“去年秋闱舞弊案,牽連青雲盟三位門生;今春漕運貪墨,主犯正是禮部侍郎的内侄!”他将殘頁擲向空中,碎紙如雪落在群臣發冠,“你們結黨營私時不見憂心,朕重用賢才便成了十惡不赦?”
禮部侍郎額角沁出冷汗,仍強撐道:“陛下明察,這些都是.....都是個别亂象!”
“個别?”楚天佑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琉璃瓦上秋葉簌簌而落,“戶部尚書府夜夜車馬盈門,工部衙門賬本月月生花,這叫個别?”他突然抓起案上茶盞狠狠擲出,青瓷碎裂聲中,目光如劍直刺宋雲璋,“朕問你,去年國庫新增的二十萬兩稅銀,究竟進了誰的私囊?”
宋雲璋身形一晃,卻仍梗着脖子道:“老臣對天起誓,賬目絕無...”
“夠了!”楚天佑猛地扯開龍袍衣襟,露出内襯打着補丁的中衣,“朕微服私訪時,穿的是粗布短褐;批閱奏折到天明,喝的是冷透的殘茶!”他突然抓起案上《楚運衰微十二證》殘頁,在群臣面前逐字展開,“這些污蔑之詞,字句直指西涼,可朕推行稅改,分明是要降低農稅!”
青雲盟禦史色厲内荏:“可......可百姓不知内情!”
“不知内情?”楚天佑緩步走回龍椅,指尖輕撫過龍椅扶手的蟠龍紋,“三日後,朕将在朱雀大街設壇,親自向百姓解說稅改利弊。”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驚恐的面孔,“屆時,誰若再敢妖言惑衆——”龍袖一揮,案上朱砂筆猛然折斷,“這斷筆,便是下場!”
他重新戴上金冠,動作不緊不慢卻帶着令人膽寒的壓迫感:“宋卿,即刻将戶部近三年賬目整理呈上來。”言罷,便不再看衆人,端坐在龍椅之上,周身散發着不容置疑的帝王之氣,整個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氣氛僵持時,殿外傳來丁五味爽朗的聲音:“陛下!臣聽聞近日城中百姓偶感風寒,特請命出宮義診,順道為大家講講新政的好處!”他搖搖晃晃地走進來,藥箱上的銅鈴叮當作響。